整整三日,再没见帮厨丫头说的那人上门来找。顶替出门的买菜丫头也并未碰到与她搭话的可疑人物。帮厨丫头除了见过那人的面其余一无所知,事情仿佛就这么告了段落似的。
柴房换了个老妈子的亲闺女,风儿大病初愈,已经在张士轩身边侍奉着了,芳庭园又恢复到之前和和睦睦的样子。
天气晴朗,风高气爽,院子里的梨树上挂着大小各异的果子,时不时带着叶子沙沙作响。趁着张士轩带着农生去国公夫人那请安的片刻,风儿雨儿拉着陈里仁和大力在院子里斗蟋蟀。
斗之前,要先比较蟋蟀的个头大小,同一等级的即大小相当的才放入一盆决斗。两条体重相等的雄性蟋蟀一旦移进斗盆,彼此寻觅“情敌”,相遇后即互相厮杀,战胜的蟋蟀,皆冠以“将军”称号。
雨儿捏着蒸熟后特制的日菣草引斗,两只蟋蟀试探几番后便激烈地打了起来。
“我跟风儿的这只威猛将军,头大腿大,肯定呀会将你们两的小拐杖打得落花流水的!”
雨儿清铃般笑着,风儿也在一旁给她们那只威猛将军打着气。陈里仁头次知道原来玩蟋蟀也有讲究,一些斗蟀爱好者为了让蟋蟀更勇猛,会给它们吃激素、苍蝇幼虫。
“那可不一定,俗话说真蟋不可貌蟀,”陈里仁看着她和大力选中的那只有条腿较短的小拐杖毫不示弱地撕咬着对方,真正的身残志坚:“铁拐李还是瘸腿的呢,不也上天了么!”
“铁拐李是谁,还能上天?”
身后传来带着低低的笑声,陈里仁目不转睛地盯着斗蟋,小拐杖被咬到了盆边,她紧张地偏过脑袋去看它:“八仙过海你还不知道了,真是寡闻。”
农生脸红着轻咳了声,四个人依旧围着个木盆边看两蟋蟀打架边喊着口号,全然没发现张士轩跟农生已经进了园子站在他们身后。
“威猛将军咬它!”
风儿紧张地捏着手里的帕子,低头为威猛将军打气,忽觉着方才太阳还照在她脑袋上的,现在似乎多了个影子,一抬头才发现张士轩站那看他们。
“威猛…少,少爷!”
“还威猛少爷呢,笑死我了,就他…”
陈里仁兴头上脱口而出,感觉袖子被风儿着急一扯,方抬起头看她一脸见了鬼的样子,循着她的眼神,抬眼见张士轩揶揄地盯着她。
“…那啥,”陈里仁眨巴着眼睛:“好,好巧啊。”
其余人听见话锋不对头,也发现身上有影子挡着,纷纷抬起脑袋,看见张士轩吓了一跳。
“你们真是大早上闲的,”农生连忙发话让下台:“还不快快干活去!”
“你又能耐了下命令是吧,”张士轩挑起眉尾责怪了农生一眼,说道:“这两蟋蟀还没斗出将军,去什么。”
“哼…就是!”
雨儿最是心大,见张士轩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又兴奋地指挥起威猛将军来。两只蟋蟀立于对面触须微撩,复眼映着对手的影子,蠢蠢欲动。
“少爷少爷,夫人吩咐你移步厅堂待客!”
几人屏息观战之时,邹婆婆老远便在廊子那面带喜色边走边喊着。听见她的魔音,雨儿几个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邹婆婆怎么来了!”
“邹婆婆,”张士轩瞟了眼他们心虚掩面的样子,嘴角微勾,身子一挪挡住了蟋蟀盆:“爷方才才从母亲那过来,怎的又来带话?”
那邹婆婆拿着帕子掩满脸褶子笑道:“三皇子和五皇子,还有长平公主殿下,亲临府上来了,还说是来找少爷你出游的。”
“咦,这是在…”
见下人们都围蹲在地上,邹婆婆狐疑地想偏过头去看看是在做什么,被张士轩又挪了一步挡住。晓得世子爷不爱人近身,邹婆婆也不敢放肆,只得退一步带笑:“少爷快快去吧,莫让殿下们等了。”
“他们可说去哪出游了?”
张士轩挑眉问道。
“老奴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公主殿下和夫人谈起什么凉山寺,不知是不是柳城关镇那个。”
柳城的凉山寺,天朝极为灵验的名寺,便是皇亲国戚也年年祭拜。寺内有个叫圆俗的神秘主持最是有趣,六七十岁的年纪还会下山偷酒喝,行踪不定,张士轩三年前也曾见过他一面。
“仁哥,农生,”张士轩忽然发了话:“都随爷我去看看吧。”
莫名其妙被点了名,陈里仁蹲在地上茫然抬头,风儿雨儿也望着她叹息着蟋蟀还未分出个胜负呢,她只得边起身小声说话:“谁赢了等我回来跟我说啊,我等着收你们的糖人呢,大力你给我看着。”
“放心,肯定是你们这小拐杖输。”
雨儿毫不客气地小声说道。
听见身前的张士轩又低低地笑了声,陈里仁不满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因着邹婆婆在跟前不敢放肆,不情愿地埋头跟在他身后。
移步正院厅堂,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长平公主远见着张士轩过来便甜笑着喊“士轩哥哥”。
农生盯着陈里仁的礼数,教着她安分地微低脑袋,使得她只得偷偷地抬起眼睛,只见一个身穿粉色绫罗裙,头戴金步摇的灵动少女上来便拉着张士轩的袖子。
“士轩哥哥,我早上向父皇请安时求了好久,才带着三哥哥五哥哥出宫玩的,今儿天气极佳,我们去凉山寺游玩如何?听说凉山寺上的芍药开了遍山,十分美!”
张士轩面上无所动,不带痕迹地抬起袖子躲开她的手,恭敬地跟国公夫人行了礼,又同两位皇子问好,惹得长平公主不高兴地直嘟嘴。
“六妹妹,士轩从来不爱人近身,你倒是见一次拉一次,”三皇子元晨调笑道:“若是旁人,依他这暴脾气早将人扔进大堰河去了!”
长平公主撒娇地“哼”了一声,扑到国公夫人膝前拉着她的手,国公夫人坐在堂上悅颜和蔼地轻拍长平公主的小手:“长平这么讨人喜欢的性子,我谅轩儿也下不了手。”
张士轩置若罔闻,挑眉未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