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中乱成一片,孙坚见喝止无效便抽出随身佩戴的松纹古锭刀,纵身上马驰至营口,左劈又砍连斩了敌军十数人,这才稍稍拖延住了敌方骑兵再次集结冲锋的时间,不过他自己的背后也中了两刀,索性伤势不重,仍能作战。
此时士兵们见主公奋勇向前舍生忘死,终于也稍稍镇定了下来,慢慢稳住了阵势。
这一切都被孙坚尽收眼底,他高呼着指挥士兵结阵:“步兵列阵,矛枪向前!”
他知道西凉骑兵骁勇,因此平日里着重训练了士兵对抗骑兵的能力,不多时营中军士便结好了军阵,虽然匆忙之间阵型并不齐整,但已能初见成效。
只见董军骑兵再次集结完毕冲锋而来,虽然仍在孙坚军中撕裂出了一个不小口子,但竟有近百骑兵被长枪直接击杀,有近两百匹战马或被捅杀,或被砍去马腿,马背上的士兵也理所当然的滚落下来,陷入了包围。
“内阵士兵速速斩杀敌军散兵,外阵士兵保持枪阵,给我接住下次冲锋!”
眼看局势稍稳,孙坚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然而,他的这丝希望又很快被扑灭了。
轰的一声从土坡后传来,大地持续隆隆作响,孙坚及他手下的几位将军脸色都陡然剧变。
到了此刻,即使是初入军营的新兵也明白了,刚才前来袭营的不过是敌人的先锋部队,而如怒涛狂浪般的敌方主帅大军,这才刚要出现。
声势越来越大,彷佛山呼海啸一般,终于,一支百人骑兵率先出现在了土坡之上。当先一将勒马提刀,身披炼钢重铠,犹如凶神下凡,而他身后的百来骑兵也皆是黑铁重装装束,就连胯下之马也是脚蹬马具一应俱全。
“重骑兵...是西凉铁骑里的精锐重骑兵!”孙坚大惊失色,瞬间乱了方寸。
面对着如此敌人,即便是平时严阵以待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仓促之间他又能怎么办?
“迫!”
“迫!”
“迫!”
在敌方士兵们整齐规律的喊声中,土坡上的百人骑兵逼迫向前,而在那土坡之后,更有数不胜数的兵械旌旗冒出了头。
随着敌将首领左手五指向上高高举起,原本山呼海啸的喊声戛然而止,然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时而传来的火焰爆裂声,仍在宣告着时间还在流逝并未停止。
在漫长的等待中,孙坚彷佛透过无尽夜色看清了敌将狞笑的面容。
“杀!”敌将首领的五根手指与手掌握成了拳头,与此同时,粗旷而持续的嘶吼也从他的胸膛里发了出来。
“杀!杀!杀!”
土坡后面再度传来疯狂而狂热喊声,而土坡上的百人重骑,却在敌军首领的带领下,无声的挟着风雷之势冲了下来。
......
孙营后方六十里联军本部,袁绍主帐,各路诸侯齐聚于此,一片莺歌燕舞。
“报!”一个满身土血的士兵撞入了营帐,打断了众人的欢饮。
彷佛是闻到了血腥味一般,稳坐正中的袁绍不自觉的抽动了下鼻子:“大胆!你是何人?竟然擅闯主帅军帐!”
“我、我...”袁绍威严雄壮,在他一声大喝之下,本就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士兵竟险些肝胆俱裂,“我是乌程侯营中...营中的士兵。”
“哦?”袁绍闻言皱起了眉头,“可是孙将军有什么事吗?你且说来。”
“遵命,我...”
“嘿嘿,想必是孙将军又有捷报传来了吧!”
士兵正欲禀报,却被一人打断,众人望去,只见说话的人容貌周正俊秀,可此时笑起来时却给人一种阴恻之感,正是联军中负责粮草的后将军袁术。
“孙将军这几日对董连战连捷,世人都说那董贼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匹饿狼,而乌程侯可是江东猛虎呢!”袁术环顾群雄笑道。
各路诸侯闻言后有喜有悲,神情各异,而曹操在暗中观察,面无表情。
“不不!”撞入军帐的士兵终于回过了神,神色悲怆的说道:“我是奉命前来禀报,汜水关援军华雄已至,现已击败我家主公的先锋部队了!”
“什么!”众人听到消息后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那华雄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
“就算他带着援军来了,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击溃孙坚!”
“就是啊,乌程侯的本事大家们可都是清楚的很呢。”
“要我说,他孙坚也就是徒有虚名!这下好了,可算把我们联军的面子都给丢尽了!”
原本堆满酒肉、歌姬环绕的帐中,顿时闹哄哄的吵作一团。
“大家稍安勿躁,先静一静!”正在此时,北平太守公孙瓒的身后走出一人,曹操看去,只见那人面如冠玉,唇若涂脂,气度非凡,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还是他垂肩的双耳和过膝的双手。
说话间那人已经站到了军帐正中央:“各位都是闻名天下的英雄,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我们还是尽快向这个小兄弟问清楚华雄此时屯兵何处,领兵几何,孙将军又是何为失利的,然后早作准备才是!”
众人闻言停止了争吵,有人面生愧疚,有人心中不忿,但无一人不疑惑此人是谁。
他们看此人能随公孙瓒入席料想定是他的亲信,而盟主袁绍也并未发话,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跪在地下的士卒抬起了头,只见那人慈眉善目,面露悲悯的望向自己,不禁心生一阵亲近之感。
“这位小兄弟,你可听到我刚才说的那几个问题了?”
“是,我听清了,这位...呃,这位将军。”孙营士兵并不认识他是何人,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于是自顾自说道,“华雄率西凉铁骑趁夜袭来看不清人数有多少,但少说也有数万人之多,更有精锐重骑参战!他们击溃我军后便还守汜水关了,而我家主公在几位将军的拼死掩护下,好不容易才在华雄的追杀中死里逃生,命我先来向盟主与诸位将军通报...”
“嘿嘿,我当孙坚是何等人物呢,原来也是不堪一击,乌程侯常说自己武艺精湛,便是与董卓帐下第一大将吕布相比也是不遑多让,没想到连华雄也打不过。”袁术忍不住笑道。
“你胡说!”孙营士兵听到袁术侮辱自家主公顿生恼怒,可顶撞了一句后立马自知不妥,连忙低声解释道:“那董军兵强马壮,军备精良,统领的大将华雄更是武艺高强,但也只是和我家负伤在身的主公大战数十合不落下风罢了!”
说到这孙营士兵自责的低下了头:“说到底都怪我们这些人没用,挡不住对方进攻,这才不得不败退归来,要不然凭我家主公的神勇,又怎么会输给华雄?”
“哼。”袁术冷哼一声,“武艺是本事,领兵就不是了吗?他孙坚徒有匹夫之勇,却无治兵之方,更加可笑!”
“不!”孙营士兵再也忍住了,翻身从地上站起恨声道:“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袁术厉声道,“我倒要听听你今天还能编出什么理由!”
“要不是...”
话到嘴边,孙营士兵又不敢说出来了,他虽然只是一个帐下小兵,但却机灵无比,要不然也不会被孙坚托以传信重任。
此时他见着满帐诸侯或冷漠,或戏谑,或作壁上观闭目不语,不禁悲上心头,自知便是说出原因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说不定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其中的缘由你尽管说出来,帐中坐的都是天下的英雄,没人会难为你的。”身前之人彷佛知道他心中所想,迈步上前扶住了他,孙营士兵看着对方诚挚温和的面容,感受到臂膀上传来的力量,竟没来由的平添了几分勇气。
“没事的,你放心说吧。”那人再次安抚道。
“是...”孙营士兵鼓足了勇气。
“我军之所以会溃败,都是因为袁术不给我们军粮!”
“兄弟们两天粒米未进,这仗还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