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佛事毕，眼看太阳升到了正头顶，已经到了午饭时分，千夜便向明修师太告辞，带着红蕊离开了凝萃庵。
走到一座小桥上，她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太监，撑着小船在河上捞浮萍。
“那个……是上次我和小福子公公用过的那条船吧……撑船的小太监，应该是叫……小七？”
红蕊看了那小太监一眼，点点头：“是啊。主子问这个干什么？”
千夜轻叹一声，道：“原来这就是那条人工河啊！竟然一直从六尚局延伸到这里……”
一想到六尚局，她就不能不想到如今还停尸在司正房的上官笙儿。
红蕊一见千夜难过起来，料想她也是因为这件事，忙劝道：“主子，您别难过，按照时辰来算，太子殿下勒令司正房查案的期限就是明天早上，现在她们肯定在全力调查。”
千夜知道曹典正肯定会全力调查，可是宋司正那边绝对不会有多积极。
何况就算是她们全力调查，恐怕也查不到更多的线索。
千夜心下难过，催促红蕊走快些：“咱们快点吧，我想求太后允许我去一趟司正房旁听此案，但愿她老人家能体谅笙儿的冤屈，答应我这个请求……”
“可是您是司药，并不是司正啊……”红蕊觉得太后肯定不会同意，就算太后同意，宋司正怕是也要跟千夜为难的。
“明天结案后，笙儿的尸体就要遣送故里，若是太后不答应我查案，我就求她让我送笙儿最后一程，最起码给笙儿梳头装扮，穿衣穿鞋，送到宫门口……”
说着这些，千夜就想到，上官笙儿的尸首此刻恐怕早就满是尸癍，开始腐臭，忍不住鼻子一酸。
红蕊扶住了千夜，不知能怎么劝她：“那……红蕊陪您去……”
她能做的，也只有好好陪着千夜。
二人走得越来越快，不多时就赶回宁禧宫。
可是没想到，刚到太后寝殿门口，就见兰凌满面笑容地走了出来，见了千夜，更是欢喜。
“千夜姐姐，你知道谁来宁禧宫了？你一定猜不到……”
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倒像是给千夜道喜似的。
“谁？”千夜猜不到，来宁禧宫的人，能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义妹，柳姐姐啊……”兰凌一派天真地笑着说，“她和她的母亲柳夫人一早入宫，见过了皇后娘娘之后，就去前殿观礼，这会儿来了宁禧宫，皇奶奶留下她们用了午膳再出宫。”
千夜脸色一变，知道兰凌说的是柳慕烟。
柳丞相的夫人姬氏是一品诰命夫人，太子大婚这么大的喜事，身为皇亲国戚，进宫观礼，也很正常。
可听说柳夫人和柳慕烟都来了，千夜不由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
兰凌发现千夜脸色很不好，好奇地问：“怎么了千夜姐姐？你难道不想进去见见柳姐姐吗？今日一别，你们以后要见面，可不容易了。”她好心提醒千夜。
千夜立刻就明白了兰凌的意思，她的心忽然一下一下刺痛起来，一口大气喘不上来，憋在胸口。
柳慕烟已经是钦定的瑀王妃，太子大婚之后，就该瑀王府张灯结彩，准备瑀王和柳慕烟的婚事了。
一旦柳慕烟成为瑀王妃，那么以后，瑀王不能进宫，她瑀王妃自然也不能进宫。
所以兰凌的意思是，到时候千夜和义妹见面就很难了，除非有什么大型的家宴，皇帝破例让她和柳夫人一起来参加。
想到这里，千夜只觉得一阵伤感，实在做不到强作笑颜，有些苦涩地对兰凌道：“我不过是个卑微的女官，怎么能擅自去见瑀王妃和一品夫人？我还是先回避吧。”
兰凌愣了一下，回想十五家宴那晚，柳慕烟搬到宁禧宫住，都没有告诉千夜，如今见千夜也不想见柳慕烟，她才意识到，这两姐妹的感情，可能早就不复当初。
她暗责自己愚笨，便道：“那好吧，千夜姐姐诵经礼佛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兰凌会告诉皇奶奶的。”
千夜本来是想求见太后的，现在柳慕烟在寝殿里，她不能进去，也只能回去休息。
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从殿内走出来，还亲切地招呼道：“姐姐！你可回来了……妹妹等你好久了。”
红蕊正扶着千夜准备走下台阶，忽然听见这么熟悉的声音，回头就看见柳慕烟脸上挂着甜美天真的笑容，朝她们走过来，不禁紧张地看着千夜：“主子……是柳姑娘……”
千夜又怎么会听不出是柳慕烟，她站住了脚步，浓浓的恨意几乎要把她的心脏冻成冰。
她咬着牙转身，只见柳慕烟的无辜的笑容背后，眼眸里藏着的却是毒针一样的轻蔑和报复之意。
这时柳慕烟已经走到千夜面前，高昂着头，看着千夜：“姐姐难道不想妹妹吗？为什么躲着不见我呢？”
兰凌站在中间，隐约感觉到二人目光相交时的电光火石，忍不住退了开来。
碍于旁边有兰凌，还有其他太监宫女，千夜身为女官，必须对未来的瑀王妃恭敬，她瞪了柳慕烟一眼，低下头去：“下官见过柳姑娘。”
“姐姐如今太客气……”柳慕烟竟然显得十分伤心，“难道就因为妹妹被指婚成了瑀王妃，姐姐就要跟妹妹生分了吗？”
这假惺惺的话，在千夜和红蕊听来，简直忍不住想吐，就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兰凌，听了都不由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说着，柳慕烟就拉住了千夜的手：“三天之后就是我成亲之日，以后再见都不知是何年何月，所以我跟太后说了，想和姐姐一起用午膳，说说话，太后娘娘也恩准了，所以姐姐快进去吧。”
千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甩开柳慕烟的手，冷淡地看着她，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有武功在身，只要她不愿意挪步，柳慕烟也是拉不动她的。
“尊卑有别，今非昔比，请瑀王妃不要再对下官以姐妹相称，下官当不起，更不敢和瑀王妃同席而坐。”
柳慕烟见千夜竟然当众和她决裂，不肯进殿，脸色就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