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俤言语间充满恳切,一手握着暖炉,一手拉着裙角,仿佛这句话在她心里筹谋了良久才说出口。
战王定了定,那日四公主宴席,他虽看出娆俤与榕王关系匪浅,可他没想到,娆俤竟来亲口告诉他,让他帮她牵红线。
他一瞬间觉得有趣极了。
“你说的是榕王?”
战王转过身定定得看着她。言语间带着调侃与不屑。
娆俤愣了一愣,她没想到战王会知道她的答案。娆俤看着他,眼里带着些不确信和慌乱,他也看着娆俤,一时间两人竟说不出话来。
“是……”娆俤再次平了平心静了静气。她眼前的这个人,是梦国的天之骄子,是掌控着梦过整个朝纲的战王殿下,他的权利势力无人匹及。他生来就是正统嫡子,皇室贵胄,承继大业之人,他的一句话,甚至一个动作都可以要了人的性命。在边境的他,也曾双手沾染过数万人命,见人杀人见鬼杀鬼,以此来威震三军,战功赫赫了让万名将士对他臣服。
这样的战王梦国的上到官臣下到百姓没有一个不畏不敬他之人。
娆俤心里闪过一丝无奈,是啊,这样的战王,什么是他不知道,又有什么可以轻易去蒙蔽他呢。她现在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那都是经过从头到尾的思量的,果然,伴君如伴虎。
她再次理了理自己的心智道“是榕王殿下,希望殿下能帮这一次,我愿以命相报。”
战王扫视了娆俤一身道:“你喜欢他什么,说来听听。”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他。”娆俤顿了顿,再道“喜欢一个人没有原因,就是简单地觉得,这世间美景都不如他般耀眼夺目了。”
她年纪尚小,脸上还透露出些许稚嫩。可她讲话时,却有着成年女子都没有的坚毅和认真,眼神没有丝毫的游离,说出的话虽是温声细语,却字字珠玑。她就那样端站在那里,气质卓然地说着她的愿望。
娆俤的言谈举止间皆是不凡,彰显了非她这个年纪的气度,透露了贵族女子才有的这恍如天成的气质。
“如你所言,那我成全你便是。”
战王轻轻俯下身来,靠着娆俤微微近了些“榕王可不像那春风可以匹及的人物,倒像那边境沙尘吹来的狂风,迷眼又渗人。”
说完便转身,轻轻一跃便上了马,红袍随着他的身衣轻轻在空中飞舞,那马立马冲出了街道,他鲜红身影也随着马蹄声的渐远而消失。
此刻的娆俤,神色一方才,腿微微一弯,似有些撑不住力一般,快要倒下。
檬檬见了一把环住娆俤的手腕,轻轻安抚着她。娆俤的额头上布着些许汗珠,仿佛刚刚坐了场噩梦一般。
战王不是好接近之人,她早已知晓,那日在殿内看璟榕之时,她恍然间发现一阵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了她,那时她已来不及收回本在璟榕身上的眼神。
娆俤知道战王看出来她对璟榕的情意,现下她不如将计就计。
战王在她救流云免于婚事之时,答允她过一个承诺,她想着既已答允了,那也不能白白浪费掉这个来自梦国话语权最高的皇子的承诺。
如今,璟榕已然联名众大臣上书弹劾战王的种种,战王也必定不会轻易纵容。璟榕既已做了此事,那必是因为事态紧急,他曾告诉过她,若不是非要走到那一步,他绝不会在明面上去惹怒战王。
璟榕向来是个内敛有分寸之人,近来皇上圣体愈来愈差,熬不熬得过这个冬日都是未知数,或许他早知身体朝不虑夕,生出了立太子的念头。
梦国不比其它,在皇室太子册立上,往往都是要等到千钧一发之际才会册立。近日皇帝私下频繁宣见娆俤父亲及其他大臣入殿商议册立之事,也是早已有了决议。
太子一定是战王璟深,这是毫无悬念之事。这样一来,待到皇上驾鹤西去之时,璟榕及众皇子也再难翻身,算是彻底失了皇权富贵。
娆俤知道璟榕的不甘,同样是身来尊贵,同样的被天子重视,可就因母家的落魄,一个人就要登上高位,而另人却落得无人问津的地步。
今日他们众人这样弹劾战王,虽不能让皇上断了立他的念头,却也能让其一时间不能册封,给了众人喘气的机会。
娆俤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气弱。战王已经答允她会帮自己嫁与璟榕,绝不是因为什么舍身救流云之事,战王素来精明狡诈,他肯这样爽快得帮自己,也不过是为了他的权谋罢了。
娆俤看着檬檬道:“你也奇怪为什么他会如此轻易答允我吧。”
檬檬一脸疑惑,没有说话。
她搀扶着娆俤上了马车,马车缓慢地在街市上流动着,车里,主仆二人皆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肯帮我,不过是为了自己。我是相府嫡女,自小在将军府长大,虽不受宠,却明码上标着相府将军府的招牌,这样一来,娶我的如果是皇子就要倒霉了。”娆俤轻身说道。
她算不上有多尊贵,平日里官眷们设宴也不常请她。家中有继母操持,平日里对她也是不闻不问。
就算以后结亲,也必是要寒门子弟,小门小户才能与她相配。她的身份特殊,一旦有皇子敢求娶她,就会引起圣上的猜忌,犯的都是结党营私的死罪。
战王应了她,不过是想让璟榕受圣上猜忌,跌入万丈深渊。而她,之所以提这样的要求,不过是缓兵之计。
战王那样有智谋之人,本就难以接近,如今她这样说,他起码能放下半分防备。
只要她能借此机会与战王有所牵连,她就能顺势慢慢掌握战王的一举一动,毕竟有来才有往,战王一旦答允帮她,两人的关系就会在那时有了联系。
待到时机成熟,再报备给璟榕,如果璟榕动作够快,等不到战王将她送上嫁娶之路,战王就会落入璟榕的网内。这一切,她都赌在璟榕身上,赢是满贯,输是满盘。
娆俤轻轻笑了起来,笑里透着无奈与悲哀。
“果真是好事轮不上,坏事尽数来。”
檬檬轻抚着娆俤的背,安慰道:“小姐莫急,终有一日榕王殿下会来求娶小姐的。”
娆俤掀开车上的帘子,定定向窗外,冬日的寒风尽数吹在她的脸上,她的眼里透尽了无奈:“少年有他的山海,有他的重重山影,有他的万里波涛,如果可以,风给他,沙漠给他,天空也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