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恐怕是檬檬最忙的一天,不仅要吩咐人去送布匹买置香料,还要事无巨细地跟着,两头跑。
她家小姐从未这样大手笔过,她自然也马虎不得。
娆俤那头也没闲着,她先是理了理起灰的首饰盒,里面的首饰是她存了多年的,有些已经不再适合她这个年纪佩戴了,她又选了些出来,叫了房外的丫鬟将它们尽数变卖了出去。
一天下来,东拼西凑,她忙活了一天,衣裳首饰也总算是齐了。这几日再加紧些,几身富家小姐的行头也就出来了。
娆俤瘫坐在床边,用手轻扇着微红的脸颊,即使在冬日,她这样操持,不免也累出了一身汗来。
檬檬在外奔走了一天,回到房里,直直地喘气,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主仆二人均是疲惫不堪。
“香料买齐了吗?”娆俤轻声问。
“齐了。”
“衣裳呢,说什么时候做好了吗?”娆俤又问道。
“没细说。”
“鞋呢,剩下的料子可还能做几双?”
“也没说。”
娆俤:“……你能不能多说几句。”
檬檬此刻累得没力气去理会她那个一时兴起的主子,她淡淡瞟了娆俤一眼:“这个月的列银,我要三倍。”
娆俤笑出了声:“那记在流云账上。”
檬檬这下是真的泄了气,但嘴上还是本本分分地尽了责:“这次送的布匹太多,暖云阁说起码要等半月才能全部做好,不过小姐要急着要也可以过几天去取几件。”
檬檬拿起桌上的茶杯,仰头将其一饮而尽,带回过神来又道:“香料也购齐了,烟熏楼那管事的一会亲自送过来。”
梦国不产香料,香料都是从青阳国运来的。青阳国女子擅长制香,没个女子的闺阁中也都会有制香用的器皿。
在青阳国的街市上游走,若走过一个女子,香味每每入鼻,都不禁让人颠倒,女子身上的香味连着整个街道也都是香气四溢。
物多则价贱,香料在青阳国或许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可一到梦国,每每有什么精致的香料,那都是闺阁女子里抢手的好物。一盒好的香料时不时都会卖出上百两的价钱。
娆俤看着檬檬喝水的样子,不禁一身疲惫全无,她轻快地站起身来:“今日果真是把你累着了,我给你捶捶。”
说着便走上前轻捏着檬檬的肩膀让她歇歇气。
到了夜里,烟熏楼的老板已将香料打包着送来了,来时娆俤正在院外等着,香料老板见了立马笑着脸迎过来:“六公主前些日子才在我这里购置了一千两的香料,今日又在我这里购置了五百两,六公主还真是大手笔。”
娆俤尴尬地笑了笑:“流云素爱香料,一时间多买也是常有的事。”
香料是购齐了,可烟熏楼的香料大多都是寻常官眷女子喜爱的一些无甚特别的香料。
娆俤想着,现下既已要用香,那也要制香,用在身上的东西她既已买了,那不能去随大流。说做就做,待到院内所以人都熄灯就寝时,娆俤从塌下缓缓拿出制香的器皿。
流云的母后是青阳人,又是皇室贵胄,在香料方面的造诣在青阳国也难以有人匹及。
自小皇后便力培流云在香料方面的天赋。制香之人切忌心浮气躁,需得静坐细闻细观,可流云坐不住,私下就将这些器皿尽数给了娆俤。
娆俤一开始也只是将其当个摆设,后来却爱上了制香这样修身养性的过程。
沉水香五两,丁子香、鸡骨香、兜娄婆香、甲香各二两,薰陆香、白檀香、熟捷香、炭末各二两……
她尽数数着,这是百合香,其香最为清雅素淡,闻后有静心平气之效,这也是她寻常最爱的香料。
不过百合香在梦国少有,半年也见不着一次,即使在青阳国,虽说不缺乏,价钱却是极高。
夜已深,平日里这个时辰,她也没有入睡,还在温习先生明日要讲的课业,那些课业算不上简单,却也不像制香这般,要将所有精力集聚在五官里的一官上,有毫厘的差池也是不许的。
这样耗费精力,外加今日本就劳累,她却丝毫不敢懈怠。直到夜上三更,娆俤才缓缓爬上床。
上了塌,她原本疲惫的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睡意。
娆俤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手轻轻放在被褥上,今日的她,有些想母亲了。
十多年前的记忆纷至沓来。
母亲是在她两岁的时候离开的,听姑姑说她还有个哥哥,叫绕晴。她是绕弟,哥哥是绕云,两个名字并无甚太大的联系,像娆俤和他的命运一样。
虽然儿时娆俤并没有他的记忆,但是她却十分期待着和他的相遇,期望是在她过得十分尊贵体面面的时候,和他相认。
娆俤甚少想起这些零碎的往事,因为记忆太过零碎,怎么拼也拼凑不起来。或许那是她少时的痛,揭不开的疤。但每每她不开心时,她总会期望着一个很远的地方有着爱她的家人。
娆俤轻轻翻了个侧身,手撑在头下,静静得深思着。
如今她这样费心准备,不过是想以色事人。她告诉战王她心系榕王,为的不过是骗取他的信任,待到有机会与他走近些,她今日的这一番准备才会派上用场。
她深知战王绝不是和南玺一样的肤浅之辈。南玺虽政事得力,可在女人面前,就显得极其肤浅,房里的小妾都是些春楼的名角,长得那是一个水灵。
可战王不同,战王前几年驻守边疆,在女子方面定不会像南玺那样荒诞,房内小妾多得闹腾。他身来就享尽荣华富贵,要什么没有,也断不会轻易对一个光样貌好看的女子青睐有加。
要想得他青眼,不仅样貌才学必要有寻常女子不能及之处,更要与他投机,合他心意才行。
而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难于上青天。
这良久的思量后,娆俤觉得头疼。“算了算了,不想了。”她将头轻轻埋入被褥,离起床还有两个时辰,学堂那里,她已经告了三日假了,今日是不得不去了。
娆俤到学堂时,学堂里的学生早已就坐且齐刷刷地在堂内大声朗读了起来。
快要末考了,大家寒窗苦读数十载,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各个也都绷直了精力更加奋力的苦读。
云先生正坐在堂上打瞌睡,近日年末他也没得个空闲。年末的试卷通常要等到试前半月才开始准备。
他昨夜为了出卷只睡了三个时辰,他年事已高,身体早已不复年轻时般精力旺盛,现下再也熬不住,在学堂里昏昏欲睡。
娆俤见云先生如此,心里顿时一阵狂喜。她蹑手蹑脚地往堂内走,她的位子在后坐,只要动作够快便不会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