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姑姑家的这两天,娆俤修养得甚好,不论是衣食住行还是课业,姑姑都是尽力帮她安置。
在宰相府时,她的丫鬟只有寥寥几个,偌大的院内因时常缺人打理而显得寂寥无比。
而姑姑这里不同,将军府的院落一直为她备着,看似小巧却里里外外都透露出精致的模样,丫鬟女史也尽心打扫伺候。
末考前晚,南夫人在娆俤身侧为她整理末考的衣物,而娆俤正处在桌边浏览着前几年末考的留卷。
她翻阅了许久,眼睛有些疲乏便撑着下巴看着南夫人道:“姑姑,要是这次末考我不能高中怎么办。”
南夫人撇了娆俤一眼:“梦国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就考进百名榜的人屈指可数,哪个不是考了三五次才有机会在上面留个名,你可莫要痴心妄想一举高中。”
百名榜分文武,各置五十,每每参加末考的考生,大多是与末考有过多年渊源的。
南夫人说话向来直爽,有着身为将门女子的爽朗和傲气,说话自然也丝毫不带遮掩。
听南夫人这样讲,娆俤笑了笑:“屈指可数?那些可数的人是哪些呢。”
她年纪尚小,虽也听过云先生对梦国一些天资聪慧的学子赞不绝口,可也不能尽数记全。
南夫人停下手里正理了一半的衣物,抬眼看着蚊帐的夕云花纹思索道:“你爹爹刚成年时,一举高中百名榜前十名,轰动整个梦城,发榜当日就被先帝传召。”
“这个我知道。”
她好歹也是相府嫡女,这个早已听府里的下人说了数百遍了。
“你姑父年少恣意,少时英气侧漏,气宇轩昂,初次末考就高中武榜前三。”
南将军是梦国数年难得的将领之才,不论是上阵杀敌还是摆兵布阵均不在话下,况且当时的末考一举成名,引得无数名士钦佩赞许。
“这个我也知道。”娆俤翻了翻白眼,她姑姑说话向来是精益求精,字字珠玑,可今日说的每一句都让娆俤觉得像流水账一般。
南夫人见她一脸不耐烦,笑了笑:“你急什么,我前面说这些都是为了后话的。”
娆俤放下手里的留卷,目光凝聚在南夫人身上:“嗯?什么后话。”
“如今可真是后背奋勇,你爹爹和你姑父当年的丰功伟绩放到现在来看,也不值得夸耀了。”南夫人停顿了一下又道:“如今官臣里的小辈里倒不像以往那样人才辈出,倒是皇家春风得意了。”
“姑姑说得是三皇子吗?”
娆俤有些得意,她自是知道璟榕自及冠之时就荣登文考榜二,在当时引来了各皇室官臣的震惊,就连从不夸人的父亲都说他是有政治远见的栋梁之才。
“三皇子确实才华横溢。”南夫人一脸从容道。“不过,五皇子深得我心。”
“……”娆俤有些摸不着边:“战王可是梦国出了名的极狂妄和残暴于一身的皇子,况且和将军府交好的明明是榕王,姑姑你怎么帮他说话……”
南夫人瞟了一眼娆俤:“你年纪尚小,懂什么。”说完又开始理着她明日末考的衣物:“那战王虽是皇后宫里娇生惯养大的,可他末考时却不同于其他皇子,专注笔墨,毅然地选考了武,后来在武榜高居前三甲。”
南夫人扫了娆俤一眼:“后来边疆未定,他又凭着一身武力在边疆战功赫赫,清理了数万狂徒,这样的英勇,可比舞文弄墨好多了。”
南夫人有个文采奕奕的宰相作哥哥,她自幼便不爱这些文绉绉又冗长的文书策子,便毅然决然地在末考时选了武,成了梦国首位选武作考的女子。
也就是她这样的英勇,最后得了南将军的青睐,成就了这一段良缘。
“姑姑你自己喜欢便是,反正我的的确确不喜欢那些自命不凡,狂妄不羁的人。”娆俤满脸不高兴,她姑姑竟在她面前满口夸那个战王的好。
“况且战王去边疆明明是圣上猜忌才不得不去的……”
她小声嘀咕。
“可一个过惯了养尊处优日子的皇子,被派去了边疆苦寒之地驻守,不但没有怨父狠心,反而一腔奋勇,立下汗马功劳,这样的气度和毅力,不是常人可及的。”
南夫人素日说话都是和气从容,可今晚的语气却平添了几分认真在里面。
对一个人的初次印象的不好很难改变,娆俤反正听不进一个字,便继续低头翻阅。
“说了这么多,今日就早些睡吧。”南夫人抬头看着还在加紧温习的娆俤道“明日的末考,姑姑不望着你和这些天纵之子相较,你只要调养好身心,随便考考便是。”
梦国女子首次末考,就几乎从来没有过谁能入百名榜的。况且百名榜每年入名的女子也只有十位,都是些苦读了多年的女官和公主。
南夫人看着娆俤笑道:“除了八公主灵越初次末考考入文考第四十五名,一举在梦国成名,创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绩。”南夫人上去拍了拍娆俤的头道:“可她是天纵之才,加之宫内先生悉心教导培养,母后又细心打点才有那样的成绩。”
娆俤抬眼看着姑姑笑道:“我知道啊,每每说起这个事流云都气得连饭也吃不下。”
南夫人摸着娆俤的头,眼神温和:“你自幼都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不像宫里的公主,有麼麽们悉心教养。”南夫人叹了叹气“所以千万不要有什么压力,结果不好的话,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好了,我真的知道了。”娆俤道。
梦国末考需在场内呆上三日,考生只需带着衣物在考场内专门供学子休息的房内居住。
南夫人收拾好了衣物正准备离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看着准备入睡的娆俤道:“你末考的衣物我都给你收好了放在马车上,到时候你不用管,女使会帮你拿的。”
“你今日怎么这么啰嗦啊姑姑……”
娆俤将被子伸手盖在脸上,叹了口气。
末考当日晨早,娆俤正坐在将军府的院落内悠闲得吃着园路斋的点心。
那白玉皮流心包是园路斋的招牌,一日只做百个,一次只卖三个,不论你是官眷还是皇室贵胄,想买的人需天不见亮就在门口静候,现下是冬日,来买的人还需冒着寒气在夜色里苦等。
姑姑一大早便派人去那里守着,娆俤晨起时才有了这口福。
白玉皮流心包她见康灵芝吃过几次,康灵芝年纪尚小,素爱甜食,总爱闹喊着仆人去园路斋等候,若买不到,那便是要将整个院子全翻了才算了事。
娆俤吃下一个后觉得意犹未尽,她好像还尝尽那流心包的味道它便如同过眼云烟般没了。
她撇了撇嘴,又看着静思了一会。
眼前还剩着两个,便拿出盒子装好了一个,另一个留给姑姑。
流云最爱园路斋的流心包,可皇后宫里规矩甚严,是不允宫人在外购置早点的。
娆俤装好这一个流心包后,又开始喝着白粥,一脸镇定从容,倒不像个去末考的。
“流心包?”
南玺不知什么时候从她的院子里进来,他熟络地拿起娆俤眼前的流心包自然而然地放入口中,开始囫囵嚼了起来。
娆俤有些呆滞,但转然间翻了个白眼:“那是留给你额娘的。”
南玺嘴里包裹着东西,说话有些不清。
“那你岂不是吃了两个?”
他日日晨起都会有流心包摆在桌面,可今日是他末考的大日子,反而没有了,想着这府里上下敢在他身侧抢东西的也唯有着眼前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