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临安城的中心广场就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因为收买杀手行刺驸马的五个商户全家都要被处以绞刑。
虽然都是来看热闹的人,可是每个人的心态都不一样。有人为犯人伏法大呼伸张了正义,有人为刑场上的孩童这么小就要死感到同情,有人却在对于即将处死的商户小妾指指点点深表可惜。
更多的人,只是纯粹跑来看杀人,至于为何要大早上专程跑来看杀人,估计他们自己都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即使问了,也不一定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很多人,对于没有施加到自身上的痛苦,总是如此漠视而又冷血。
因为大汗的命令,这次由二王子蒙根亲自监刑,按照圣湖族的刑法,将五个商户及其族人合计二十六人,全部处以绞刑。
围观的人们都在热切地盼着行刑的那一刻,蒙根却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昨晚,由娜娅亲自带人对韩天佑进行了截杀,可惜依旧没能成功。今天,韩天佑就将在一万鹰卫铁骑的护卫下离开,这意味着自己再没有机会对其进行刺杀。
虽然,韩天佑很想让梅映雪和李如文留下养伤,可是梅映雪执着地要跟韩天佑回去。无奈,韩天佑只好将梅映雪带上。李如文因为实在是伤的太重,便被留在了驿馆,韩天佑留了五十名民勇给他,待养好伤后再回流民营地汇合。
就这样,韩天佑、乌兰图雅、梅映雪、蓝先生和剩余的民勇,带着浩浩荡荡的商队和物资,在一万鹰卫铁骑的护卫下离开了驿馆。
此外,同行的还有带韩天佑来临安城的哲布,他将协助乌兰图雅到流民营地和韩天佑对接好相关的通商事宜。
原本,韩天佑想把因为自己而死去的那些民勇的尸骨也带回流民营地,无奈实在是路途遥远,天气也变得越加炎热起来,只好将他们安葬在里临安城外的一座高山上,墓碑的方向都朝着北方,那是流民营地所在的方向,也是天赐皇朝所在的方向。
乌兰图雅的马车又大又豪华,韩天佑将梅映雪带了上去,找了舒服的垫子让她靠着,虽然她是七品高手,毕竟她中了两箭,乌兰图雅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一身黑袍的蓝先生也跟着韩天佑上了马车。乌兰图雅一脸疑惑地望着韩天佑,韩天佑尴尬地说道:“这是一个朋友,这次负责护送我们。”
蓝先生倒也不客气,优雅地笑道:“参见六公主,我是大王子府里的门客,负责这次物资的押送,我不会骑马,还请六公主体谅。”
乌兰图雅原本想和韩天佑独处一室,既然梅映雪进来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更何况,人家是大哥的人,负责这次给韩天佑押运物资,便客气地回道:“没事,多个人陪我聊天也好。”
马车上一男三女,气氛显得颇为尴尬。梅映雪闭眼昏睡,不知真假。蓝先生掀开窗帘,望着窗外也不言语。乌兰图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韩天佑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这样,四个人各自沉默不语。
当马车行至广场上时,韩天佑看到了刑场上那一排高耸的绞刑架,也看到了绞刑架下跪着的几十个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童。
韩天佑也看到了高台上坐着的蒙根,以及他身边站立的娜娅,两人望向自己的眼神颇为冰冷。看到韩天佑后,蒙根朝台下挥了下手。行刑的狼卫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将跪着的人们一个个套进绞刑架的绳索,然后扳动机关,几十个人在剧烈抽搐后,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韩天佑知道,这吊在绞刑架上的几十个人,很可能都是冤枉的。可是,他没有去为他们求情,因为他知道他即使那样做了也没用。
因为,正如当初益州城内流民被血腥屠杀那次李婉儿对他说的那样,“如果你足够强大,强大到所有的规则都由你来制定,你说这些人可以出来就可以出来,谁也阻挡不了!”
所谓的奇迹,不过是弱小者欺骗自己的奢望而已。
那日,不仅仅是几十个民勇全部死在了公主府,韩天佑所有的幻想也在那刻死了。
之后,他当着蒙根和乌兰图雅的面,吃了最后一顿酒肉,那是和曾经的自己告别。从那之后,韩天佑每天只吃两顿饭,并且再不碰酒肉。白天,他只穿官服。晚上,他只穿当初放羊时那套衣服。
古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所以,韩天佑从那天开始,彻底放弃了所有对于奇迹的幻想。
他要每日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提醒自己要努力强大。
于是,韩天佑关上了窗帘,扭头不再看窗外那几十个逐渐冰冷的尸体。在心里,他默默告诉自己,有一天如果自己真的强大了,强大到可以为他们讨回他们应有的公道,就一定会为他们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