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走出来的所有弟子都整理完毕,下人自左右两侧退下。又十个下人迎上,等待最后一人。
顾燕扫了一眼众人,尽皆是十五岁上下,有个特别的,看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女童,神情极为傲然,但顾燕却隐隐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力量波动竟是所有人中最为强烈的。
他突然想起来,唐凤弈说自己身上已蕴有灵海,可以贮存修道者必需的天地灵华,那自己能感知到的,岂非也是灵华的力量?
换句话说,这二十多个少年少女,都是修道者。都是握有成仙资本的人。
乖乖,大宗门的底蕴真的不是凡俗可测。
可不知怎的,看着这天纵奇才的女童,他心里想的不是年少有为,而是——
锋芒太露。
他凑近唐玉歌,轻声问道:“你二哥也在里面,是哪个啊?”
少女将下意识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道:“二哥不在这些人里,他是夜堂的堂主。”
那女童一瞥眼,目光定格在顾燕身上,眼皮抖了抖,随即眯着眼笑了起来,那模样,与唐玉歌足有六成像。
顾燕也不知怎地,竟然害怕起一个十岁的小丫头,那诡异的眼神把他瞧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一边,扯了扯唐玉歌的衣摆,道:“我的剑,放在哪了,带我去拿回来吧?”他也不会武功,根本不急着把剑拿回,再说大仇已报,剑也没什么用了,就算拿不回来,他不会有多介意,权当送给唐门,做报恩的谢礼了。说拿剑,实在是为了赶紧躲开所设的借口罢了。
哪知唐玉歌头也不回地拍拍他的手,道:“不急不急。等一会。”
顾燕抓了抓头,只好试探性地搭了下唐玉歌的肩膀,道:“我先回房了。”
唐玉歌点点头:“嗯,你去吧。”仍是没有回头。
顾燕叹气,转身刚欲离去,猛然发现那小丫头正在他身后,顶着个小脑袋,仔细打量着他。顾燕被她吓到破音,一声怪叫,引来了整个院子的人的注视,修炼的人中,有道行稍高的人,马上从顾燕身上发现了端倪。互相眼神交流,皆有诧异之色。
女童一手托着下颌,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里“啧啧”声不断,道:“奇哉怪也,明明就是个灵寰,而且才刚开始蕴生灵海,怎么身体里的灵华这么充沛,哎,你怎么修炼来的?”
夜堂的众弟子纷纷开始私语议论。
唐玉歌欢欣地拉住女童的手,笑道:“小莺儿,你在里面憋坏了没啊,我可盼到你出来了!”
叫作小莺儿的女童用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拉住唐玉歌,微笑着点头以示回应,随即又把视线转回到了顾燕身上,道:“三姐,这位是?”
唐玉歌方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一个极度尴尬的人,刚想介绍:“他叫顾燕,是......”话语刚起,却听见门内一声龙吟撼天震地而来,一道身影飘然走出,夜堂众人齐刷刷地抱拳行礼:“恭迎堂主出关。”
一个二十出头,凤眼脂唇,面容坚毅的青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霎时,顾燕全身都感受到了一道特殊的灵压,仿若清风徐来,又感泰山压顶。细究之,方能发现,尽是那道龙吟声的余波所致,震得他气血上涌,双腿一软,亏得神智还算清明,勉力支持,才不致当场跪下。他望向行礼的众人,那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甚至有两人已然承受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堂主似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两人身边,开口道:“平日里偷工怠课之因,才造就今日当众出丑之果。”
那两人虽面露愧色,却并没有太多畏惧,齐声道:“堂主教训的是。”
那堂主伸出双手,疾电般在二人的章门穴轻点了一下,二人气血顿时通畅,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却又闻那堂主缓缓道:“道行太浅,本难堪大用,若非如今唐门事繁,急需用人,我必一掌一个,送你们回炉重造。”
其中一人急忙道:“弟子必勤加修炼,且绝不会将所托诸事办砸。”另一人嘴慢,只好跟着说道:“弟子也一样。”
那堂主将双手负在身后,道:“我会先尽量拣些轻可的事务交予你们办,等你们的根基稳固了,再图其他。”
两人拜谢。
等候许久的下人们终于找到机会,上前为其接风。
顾燕看了看院中的情景,向唐玉歌问道:“这就是你二哥?”
唐玉歌得意地点点头。脸上就写着“我二哥厉害吧”。
唐玉凌,夜堂堂主。唐门年轻一辈的梁柱。
他整理了衣冠,张开臂细细查看了一遍,颇觉满意后,唤道:“四妹。”这时他灵华的宏力全收,声音听着趋于正常,才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到的疲倦之意来。
本来呆站在顾燕身旁的唐玉莺回过神来,发现冷汗留了一身,急忙应道:“哎,二哥,这儿呢!”说着就一路小跑了过去,到唐玉凌身边站定。唐玉凌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唐玉莺却似乎不顺这一套,仰起头要摆脱,还朝着顾燕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留心。
唐玉凌顺着看过去,目光扫到顾燕身上时略微一滞,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随即复原,向唐玉歌笑道:“三妹,几年不见,跟二哥还生份了吗?”
唐玉歌这时站着也不是,过去寒暄也不是,她知道这时并非二哥的私人时间,但唐玉凌这般说了,她只好苦笑着摆摆手,道:“自然不是,只是,二哥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吧?”
唐玉凌笑着点点头,道:“待此间事了,咱们兄妹再叙。”言罢,令道:“夜堂弟子听令,先往相见楼重新造册入名,然后去膳房用餐,不可暴食,餐后休息半个时辰,再往演武场报道。敢延时者,我亲手废了他的根基。”众弟子应道:“是!”随即便开始各自催动功力。哪知突然天降一道灵压,把所有人的灵华都生生地逼了回去。
众人惊疑未定,却听见唐玉凌那平淡中夹杂着一丝怒气的声音响起:“家里不许随便用轻功,一群人揭瓦走檐、飞来飞去,像什么样子!”
......
“怎么就捡到宝了?详细说说。”唐青往前探了探身,问道。
唐凤弈一双玉手摩挲这椅子,许久才讲道:“我在他身上发现了灵海在蕴生。”
唐青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哦?又是个得了仙缘的幸运儿?”
唐凤弈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断,又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发现他的灵海之内,竟然通过关元、阴交、气海、神阙四处要穴在源源不断地汲取天地灵华。”
“咳咳......咳咳咳!”唐青被喝下去的茶水呛得连声咳嗽,半天才回复过来,带着沙哑的声音问道:“这怎么可能!灵海蕴生的阶段是灵寰,这期间是为日后修仙定基的,贮存的地方还未成形,怎么可能自行吸取灵华,吸取了他存哪儿去?”
唐凤弈叹道:“我当时也正奇怪呢,可是那少年失去了记忆,连如今世上有修道寻仙这一说都不知道,我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唐青道:“那你凭什么说他是块宝?”
唐凤弈眨了眨凤目,狡黠地道:“可我后来看见了那少年所佩的剑,令我想起了一个人,我就知道,这少年,唐门留定了!”
唐青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这回他不敢端起杯盏喝茶了,他这姐姐平日里太喜欢玩意外惊喜了,但在他人看来,大部分都是惊吓,他小心地问道:“什么剑?什么人?”
唐凤弈道:“一柄剑身刻三道赤纹,剑格镌着“唐”字的湛蓝长剑。”
唐青闻言先是疑惑,随后开始仔细思索,倏然想起了什么,一双环眼睁得老大,面向姐姐,一道威震天下的名号只待脱口而出。却见唐凤弈用手指向他的心口,道:“你已明了,就无需说与我听。”
唐青“哗”地一下站起身来,毅然道:“此事需当下传信给大哥知道,一刻都耽误不得。”
说罢,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相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