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学院的校服经历过几次较大的变动,而如今校服的款式则是以西约联大学校服作为参考而订制的:春秋季的男生校服为白色衬衫、深红色领带、三扣红色锁边的黑色外套、黑色马甲,以及黑色长裤;女生则是白底红竖纹衬衫、深红色宽领结、两扣红色锁边的黑色外套,以及黑底红格短裙,季节不同可自行搭配长袜或短袜。夏季上身着装大致与春秋季衬衫款式相同,只不过换成了半截宽袖,男生下装改为七分红格短裤,冬季是在春秋季着装之上加了一件黑色的毛毡大衣,在此基础上,女生额外还有一件黑底红边的绒披肩,同样可按气候冷暖自由搭配。
芙洛的两套男生校服到手之后,墨娜又十分体贴地送给她一套女生校服和一张性别为女的学生卡片,墨娜对她说,只要有了这些就可以方便出入安琳和茉雪她们的公寓楼了,但芙洛却并不领情,因为她觉得直接从外墙爬楼或者使用隐身能力会更方便。学校分配公寓之后,芙洛便神经兮兮地将这套衣服和卡片封印在衣柜的最深处。
第三公寓区算是环境最好的地段,每套公寓都有一间客厅和两间卧室,以及一间可供淋浴的卫生间。相比对月岛的中谷城建筑,青石学院的砂岩建筑要矮上许多,每一栋只有三到六层,四四方方,而且占用了相当大的一部分面积,但从内部来看,要比对月岛的框架式房屋宽敞明亮许多,这一点安琳她们在旅馆中就已经见识过了。
艾戈伦瑟城不比对月岛,这里一年四季风格鲜明,因而建筑的封闭性也至关重要,没有能够通气的外廊,这倒是让初来人界的安琳和茉雪憋屈了好一段时间。
在五十多年前,青石学院附近还是一片居民区,那时并没有现在成片的公寓楼,学生住宿需要向当地居民租房,居民给予学生优惠,而国王则为居民减免税收,从那时起,学生就与居民们建立了友好的关系。如今,以恩格特为首的一众富豪们为旦风各地的名校出资建设起了各种设施,而青石学院也是其中一所,至此,学生们不用再为住宿而头疼,而富豪的孩子们也享受了从父辈那得来的好处。他们受到最好的教育,日后也做出了相应的成就——这也是旦风王国第一批精英阶层的由来。
纳德恩格特是巴德林恩格特富豪的次子。巴德林的长子拉格斯恩格特四十多岁,早已成家立业,而纳德是他第二任妻子所生,巴德林老来得子,自然对他疼爱有加,无论纳德想做什么,恩格特都会尽量满足。
纳德对父辈给予的关怀并未表现出感激,就像大多数有志向却又未尝人世疾苦的富商子弟一样,他不想在父辈的树荫下乘凉,而想去开拓出另一片道路,他希望能在元素科学上崭露头角,因而进入青石学院,但令他气馁的是,即便是走向另一片天地,他仍未逃脱父亲那高大身躯所投下的阴影。
他独自拖着行李上了公寓二层,核对着单子上的房间号。
N-207B。
他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便推门而入,门没有锁,进门是客厅,沙发、茶几、书架等家具一应俱全,房间里温度有些低,他将行李放进了卧室,然后坐在客厅沙发上,用着随身携带的魔能罐烧起了茶。
水烧了一半,罐中的水咕噜噜地响了起来,标记着A的卧室门打开了,一个人探出脑袋,与纳德四目相对。
“你好。”纳德朝对方笑了笑,“我是纳德恩格特,你的室友。”
“恩什么?”那人似乎没听清。
“恩格特。”纳德有些尴尬,他本是想把姓氏说得含糊一些,以为可以蒙混过关。
“我叫夫洛艾辛。”对方将门打开,走进客厅。
纳德松了一口气,他看到芙洛穿着一身校服,面容清秀,只是个头有点矮。
这就是入学考试第一名的夫洛。纳德心想。
“这是什么?”芙洛坐在纳德的身旁,看着眼前的金属罐子。
“魔能罐,用来烧水的。”纳德打开罐子,拿出两个瓷杯,给芙洛也倒了杯茶。
“真是方便。”芙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烫得伸了伸舌头。
“夫洛,你不是本地人吧?”纳德问。
芙洛点了点头。
“这种小玩意,在旦风各地几乎都能买到。”他说。
“我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这里大多数东西我都没见过。”芙洛说。
“没关系,我是本地人,课余时间可以带你出去逛逛。”纳德看着夫洛,有些疑惑地问道:“夫洛,你今年多大了?”
芙洛抬起头,想了片刻才说:“十六。”
“噢,你比我小两岁。”纳德恍然,继而又说:“十六岁就能进入青石,厉害。”
“运气而已。”芙洛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
青石学院目前的教育方向是以通识教育为主,因而学生可以较为自由地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专业课程进行学习,除了学院举世闻名的数学和元素科学专业,这里同样可以选择历史、考古、语言、金融、魔能学等学科进行研习,只要在四年内通过考核拿到足够的学分便可毕业。
芙洛自然是选择了纹印学以及魔法技术相关的学科,而又因为对艾戈伦瑟市面上销售的魔能物品产生了兴趣,她还选择了魔能学。
若是课程重合,芙洛在上课时大多数时候是和安琳茉雪她们同坐,她的个子很矮,模样柔弱,又总是和两名少女腻在一起,在外人看来似乎缺乏男性气概,自然少不了闲言碎语,当她注意到这一点时,便和同室的纳德走得近了。
芙洛最终还是得知了莱素的死讯——通过一个较为意外的方式。
那是旬末的第一天,没有课程,于是她与纳德去了书店。她在书架上看到一本书,名叫《纹印派生原理》——西约联大学出版,西都文,上面十分醒目地印着莱素温德的名字,烫金字体。芙洛自然会被这本书吸引,她如获至宝,便直接付了钱,还没走出书店,她就忍不住翻了两页,她看到扉页上印着莱素的素描画像,而画像下方则标注着一排小字:莱素温德(SII1035~1111)。如果按照夏特新历(SII)来看,今年是1114年。
算起来的话,也就是那一年,她离开了满风镇。
她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厚重的书籍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正在结算的纳德回过头,却看到芙洛跌坐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
他放下手中的书籍,急忙跑了过去,蹲下身碰了碰她的肩膀,关切地叫着:“夫洛?”
纳德不明白自己这个室友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事。”芙洛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将那本书抱在怀中,对他说道:“你先去结账吧,我在外面等你。”
“别管那些了。”纳德带着芙洛出了书店,找了辆马车将她送回公寓,一回到公寓,芙洛就直接冲进了自己的卧室。
纳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些坐立不安。他能听见楼上楼下学生们弄出的噪音,却不知道隔壁这个室友怎么样了。
他们是下午回来的,而直到晚上,夜深人静后,纳德终于有机会了解芙洛的状态了。客厅漆黑一片,一条细细的光线映在芙洛卧室门旁的墙壁上,纳德这才注意到——芙洛并没有锁门。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又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向门内张望。
屋子里点着台灯,昏黄的光源映出一道瘦小的人影。他看到芙洛正坐在书桌前翻看那本纹印界的巨著,他能看得懂西都文,知道那是著名大学者温德的书。芙洛看得很认真,仍在啜泣着,声音很轻,倒有些像是女孩子的哭声。这场面看得纳德有些焦心,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夫洛读个书也会读得这么悲伤。
纳德想敲门,却又放弃了,他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坐回沙发——他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纳德期间又观察了几次,直到后半夜,芙洛折腾得累了,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他这才蹑手蹑脚地闯进了芙洛的卧室。
房间里有一股清幽的香味。纳德还是第一次进入芙洛的卧室,他手里攥着一张薄毯,却又犹豫不决起来。他怕惊动芙洛,那样就太尴尬了,但现在天气并未完全转暖……
纳德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心思细腻,但能想到这一层,他也就轻松了,将毯子盖在了芙洛肩头之后,他就回了卧室。
清晨,纳德在鸟鸣声中醒来,脑袋昏昏沉沉,但一想到芙洛的事,他就睡意全无。
换好衣服后,他打开卧室门,看到芙洛坐在沙发上,穿着校服,手中仍是那本西都文的《纹印派生原理》。
“谢谢你。”芙洛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小事。”纳德松了口气,坐到芙洛身旁,说道:“能和我说说吗,发生了什么?”
“我……”芙洛将头转向一旁,一颗泪珠滴在那本书的封面上。
“莱素他……我爷爷去世了。”她吸了口气。
“抱歉,节哀顺变。”纳德挠了挠头,他实在是不懂要怎样安慰人。
“没想到,我竟然现在才知道。”芙洛低下头,打开书封,看着扉页上的素描像。
“等一下……”纳德瞪大了眼睛,仿佛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你是说……温德大师是你爷爷?”
芙洛点了点头,擦干眼角的泪水。
“我一直以为他终身未婚……”
“不,我是他的养子。”芙洛说,“我六岁时,他收留了我。”
“真不可思议。”纳德倚靠着沙发,双手枕在后脖颈处,说道:“你知道吗,夫洛,我从小就是以温德大师作为榜样而努力的。”
“我也是。”芙洛缅怀着,“他一直都是我最仰慕的人。”
今天是旬末的第二天,学校每旬放三天假,想到这里,纳德站了起来,说道:“夫洛,我们出去转转吧。”
“我不太想出去。”芙洛似乎依旧沉浸在悲伤中。
“来吧,换套衣服,我带你去长长见识。”纳德仍坚持道。
清晨的空气清冷而新鲜,两人坐上马车,朝着艾戈伦瑟的北方大道前行,这条路宽阔笔直,街边遍布着各类商店,是市民们活动和游行时最常去的一条。
阳光从街道建筑的边缘升起,照进圆形的决斗者球场,比赛从上午开始,而纳德带着芙洛则早早地坐在了这里,观众席上的人越聚越多,纳德将准备好的零食放在两人座位中间,音乐声从演奏区奏起,他一脸亢奋地看着双方球员们上场。
“这是什么比赛?”芙洛被观众的呼声带动起了情绪,有些好奇地问。
“黑瓶球。”纳德解释道,“这种球很轻,但在充能之后,重量就会增加,如果能量耗尽,你甚至扔不出一米。队伍里有专门用魔法给球充能的人,被称为充能手,是队伍的核心——充太多扔起来会耗费队员过多的体力,而充得太少就完不成赛局。每队十二人,攻击方负责充能,传球,再由撞击手将球带入终点,记一分,而防守方则负责干扰和拦截,以及为撞击手设置魔法障碍。每局分上、下半局,每半局攻守互换,一轮比赛共有五局,分多者胜。”
纳德为芙洛仔细讲解着球赛规则,台下,球员们正做着热身运动。
“为什么叫黑瓶球呢?”芙洛疑惑地看着台下充能手身旁脑袋大小的橙色圆球。
“问得好。”纳德拍了拍手,板着脸解释道:“因为发明人的名字就叫‘黑瓶’。”
芙洛愣了愣,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什么破名字!”
比赛即将开始,而纳德向她询问道:“夫洛,你准备支持哪支队伍?”
“你觉得呢?”
“我觉得蓝色的不错,晴空队,我一直看好他们,而且我们所在的看台位置……”
比赛进行了将近三个小时,最终晴空队险胜火环队。黑瓶球的比赛很具有观赏性,而这一场又是半决赛,芙洛看到最后,也随着情绪高涨的人群一同站起身,向着台下的队员们振臂欢呼着。她学着身旁观众们的做法将杯中的饮料挥洒得到处都是,各种液体如同暴雨般泼洒着,两人被浇了一身,却并未感到不快。
中午时分,两人出了赛场,直到这时,兴奋的情绪开始冷却,一时间的娱乐行为又让芙洛感到愧疚,她的情绪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开始走向低糜,纳德见状,拍了拍她的后背,说:“走吧,这才刚开始,北方大道上有得是消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