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区,张峰的卧房里。
他还躺在床上,但已经能自己坐着吃饭了。
此时,张英杰正在伺候他用饭。看到自己的父亲自从服了馆长给的那颗丹药后,便很快地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脸上的血色也恢复地很明显。他心里高兴,对父亲道:
“父亲,馆长的丹药果真神奇,您只服了一粒,就显见好转!真是太好了……”
“杰儿你有所不知,咱们迷踪除了有迷踪步法这一绝学外,制作灵丹妙药的本事也曾经是名声在外,其中以益练丹最富盛名,那是一种能刺激修为极速提升的丹药。然而在赵祖师莫名失踪后,这种丹药的制法也就跟着失传了。馆长接手迷踪后,也许是担心过多服用刺激丹药会造成难以预料的结果,便慢慢地让道子们都少服丹药,尽量靠自己的苦练来积累纯净的真气。等我入门时,迷踪的道子们几乎已不再凭借丹药来增进他们的修为了。”
说到这,张峰不由地顿了顿,略微尴尬地接着道:
“其实,为父是一直都很反对依仗外药来激发修为的长进的,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为父崇尚的是渐进地修练纯天然的内气。尽管这样相对缓慢,不过却无后患,而且练出来的内气比其他的杂气更加可靠。你不要看见爹爹输给了首席,就片面地想纯天然的内气也不过如此。其实,爹爹之所以输给他,是真气修为整整低了他一期,但严格算起来,真气威力上仅输了半期。但是,就这半期的真气威力,配上他威猛的八卦掌,足可将爹爹一掌打成重伤。倘若爹爹修的真气也和他一样,在低一期的情况下,他那掌的威力,就能直接将我杀死……”
见自己一谈到“死”字,张英杰就神情紧张,张峰便语重心长地总结道:
“说到底,爹爹不过是想提醒你,要注重自然地修练,莫因急功近利,去投机取巧地走什么旁门左道,到头来反落得个后患无穷的下场。”
“孩儿谨记父亲的教诲!绝不作贪心冒进之辈,一定多坚持自然苦修。”
张英杰信誓旦旦地答应父亲。接着,他又犹豫了半天,才突兀道:
“父亲,有件事孩儿思来想去,都觉得该跟您说说,我想跟馆长去云峰……”
前几日去答谢馆长,又跟着说出了心底的秘密,还心血来潮地答应帮馆长找大仙人带路去那云峰的事,张英杰一直不敢跟张峰提。一来怕他怪自己将秘密藏着连父亲都没告诉,反去跟别人先说了,二来更怕张峰怪他擅自做主说要帮忙让馆长完成登峰之愿,毕竟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尽管他是在替父亲报答馆长的恩情,但也难保张峰不责骂他拿命来赌博。因为他深知如今张峰宁愿自己没命,也不会让他拿命来报恩。
但眼下他心意已决,又想到父亲和馆长关系那么好,馆长到时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于是他打算趁现在父亲身体好转,对他合盘说出自己的计划。
正当张英杰想往下继续说时,门口忽然传来了馆长的高音:
“张老弟,我来看你啦,这几日感觉如何呢?哟,看你气色,显然是好多了呀!”
“真是可喜可贺,看来今年京考选拔之前,你就能恢复如初啦!”
“英杰也在呀,那倒好,能麻烦你去用我带来的茶叶给我们哥俩泡壶好茶吗?”
馆长边说边往屋里走,三言两语便把话题扯开了,说最后一句时,他看了看张峰。
张峰也知情识趣,便对张英杰吩咐道:
“有什么事咱们晚点再聊,现在你先去厨房煮水泡茶,我和馆长有话要说……”
等张英杰走远,馆长就板起脸孔来,郑重其事地对张峰道:
“不满兄弟你说,因为这几年总是有赴京赶考的道子们半路失踪,朝廷怀疑有敌对的修道门派在从中捣鬼,便知会各府院各道场的负责人提高警惕,详加探查。刚刚英杰跟你提到的要到云峰去的那事,其实是我接到府院的通传,说道馆周边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上,发现了敌对分子的踪迹,命我带齐人手去一探究竟,越快越好。”
“考虑到老弟你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去了很可能会使伤情又复发加重。而老哥是深知兄弟你的为人的,一旦将此事告知于你,你肯定想一通前去,那咱们是免不了彼此争执一番的。因此,我还是决定为老弟的健康着想,先瞒着你。等事成之后,再说。”
“至于英杰嘛,本来我也是舍不得让他跟着前往的。可架不住这孩子想要历练一番的急切之情,甚至当他得知你不能一同前往后,还跟我说那就算是他代父出征。老弟你说这孩子好不好笑,乖不乖巧?等后来,我看见咱们馆里的好手们都愿意随我同去,就琢磨着咱们人多势众,量那些个敌对势力也厉害不到哪,否则就不会偷着使坏了,所以我便擅自做主允许英杰跟我同行,并警告他一旦动手了,只能远远地看着。”
“毕竟,我是知道你多么地疼爱英杰的,他若出了事,我没法和老弟交代呀。”
馆长天衣无缝地把事情率先解释清楚了,张峰听完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接着,再闲聊了几句后,他忽然借口说怕张英杰不懂得如何泡他带来的茶叶,要去厨房教教他。
厨房门口,张英杰正打算将泡好的茶叶带走,就看到馆长迎面走来。他以为是自己动作太慢,让馆长等急了,就想朝馆长那跑,不料馆长边走近边示意他进厨房。
厨房里,馆长煞有介事地将张英杰泡好的茶水倒掉又自己重新泡了一壶。忙完后,他才满脸歉意地跟张英杰说道:
“都怪馆长一时口馋,没跟你讲清楚就让你来泡,让你白白辛苦一趟,真是对不住你了。”
“馆长您言重了,英杰还担心自己动作太慢,让您和父亲等急了呢。既然英杰泡得不合您的心意,那馆长重新泡也是应该的。”张英杰心里虽奇怪,还是礼貌答道。
当张英杰主动想将那壶重新泡的茶水端走,送到父亲那边时,馆长终于开口道:
“英杰你稍等一下,馆长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番。”
于是张英杰便放下茶壶,听他说。馆长忽然满眼慈爱地摸着他的头,接着道:
“馆长知道你肯将自己心底的秘密,先告诉馆长,那是因为你相信我。还有,馆长更知道你这么做也是为了回报我对你们父子的善意。你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不过,既然你是个好孩子,就应该知道报喜不报忧的道理。你想,倘若你父亲他知道你要和馆长一起去冒险,虽说咱们人手众多,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然而你也知道你父亲伤势刚愈,是不能同行的。如果你据实和他说了,他难免会在家胡乱担心,影响身体的恢复。没准到时他因放心不下,强行同去,岂不是又坏了身子。”
“所以,馆长想劝你少说为妙。其实馆长已经为你重新准备了一套说辞,好能让你父亲安心。大意就是说咱们此行只是去查找对道馆不怀好意的探子,顺便历练历练,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如此一来,你父亲既不会阻拦你,也能够放下心来好好养伤。”
“当然啦,馆长本是不该教你说谎的。然而如果你说谎是为了别人好,那么它就叫善意的谎言,也就没什么大的不妥,反而显得聪明善良。因此,馆长才教给了你。”
“馆长只是教给了你一个好法子,至于用不用,那完全是由你来决定的。馆长知道你既是个善良的孩子,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能作出对的选择。”
在馆长的一番“循循善诱”下,张英杰也终于开窍了,重重地点头道:
“多谢馆长的开导,英杰知道该怎么做了。”
……
两人回去后,张英杰便伺候馆长和父亲品茶对饮。
再继续聊了些道馆对于今天府考的安排事宜后,馆长便起身告辞了。临走时,他又将一颗上次那种丹药给了张峰,让他继续服用,好加快伤情的恢复,并主动帮张峰细心地检查了一下心脉的重生情况。不过,当他侧耳贴近张峰的胸前倾听心脏的跳动,脸上曾短暂地显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这种笑容令在旁边看到的张英杰有些悚然,还好它又很快地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常见的可蔼之容。
“父亲,我想跟馆长去云峰,其实是……”
等馆长走后,张英杰便想把之前没说完的话,说清楚。不过很快张峰便打断道:
“不用说了,馆长已经跟为父讲清楚了。你的孝心为父深感欣慰,既然你想去历练历练,那就去吧。有馆长在,为父心安。不过你也不得擅自行动,一切都要听从馆长他的命令,多多小心就是了。”
“是!孩儿会小心行事的!”
“对了,我听馆长刚刚的意思,估计是要等这次府考过后再去,距府考开始也就才三天了。这三天里你就专心修练,爹爹再找其他道子来照料自己。虽然此次府考你并不需要晋级,但也不能丢了迷踪的脸面。否则,就是对父亲的不孝,对馆长的不敬。你能听明白吗?”
张峰之所以说得如此严重,就是怕张英杰想继续照顾自己,而荒疏了修练。毕竟自他受伤卧床以来,都是张英杰在日夜伺候。眼看府考在即,自己也能稍稍自理了,他便严词勒令,让张英杰不敢拒绝。
“孩儿知道了,父亲……”张英杰只能悻悻地答应道。因为只抱着切磋锻炼的参考目的,张英杰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比起父亲的伤势,他甚至宁愿不参加这次的府考。然而现在父亲伤势大好,已不用自己日夜守护,又想起这次的府考是馆长特意修改了馆规自己才得以参加的,自己还是应该认真对待,不能令他和父亲失望。所以,他也就勉勉强强地答应了张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