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张英杰一五一十将李达威逼利诱他的事都告诉了张峰。张峰听完后自然是火冒三丈,觉得这姓李的欺人太甚,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一时之间,他怒不可遏,竟拍碎了好几张无辜的桌椅。
但他毕竟已不是小伙子,年轻气盛,好勇斗狠,容易被情绪左右。待他将怒气稍稍地在桌椅上发泄了一些后,便恢复了理智。
他先是对张英杰能将这些细节如实跟他讲,感到欣慰。又对张英杰的理智判断感到赞赏,因为他也不相信有什么办法能让张英杰一下子就具备争夺初成组前十的功力,若真有这等彻彻底底的好法子,他早就用了。
于是,他不禁对李达的保证有些好奇。虽然他也想到了,这或许只是诓骗张英杰与他决裂的谎言。但据张英杰所描述,李达是如此的信誓旦旦,似乎并非全是假话,应该有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存在,所以他打算找个机会探探李达的底细。
然而,没等他去找李达理论,李达却大摇大摆地来通知他,说张英杰这次府考的准考资格被取消了。
原因有三:一、他已查出张英杰之前只是一个小乞丐,其来历不明。二、张英杰的入门手续不全,没有经过他的面试审核。三、张英杰入门未满一年。
李达厉声厉色地对他讲:先不提前面两条,单单只第三条理由,张英杰这次府考就别想去参加了;而至于前面两条,需要重新考量,以决定是否将张英杰从道馆开除。
显然,在此之前,李达便得知了自己的招募还是被张英杰拒绝了。所以,他才会这般火急火燎地来发威。
张峰听完更是感到气闷,但又找不到说辞去反驳。因为李达所说的规则,都是迷踪道馆的馆规,至于执行起来严不严格,一般只凭首席管教的个人意愿。尽管他还可以再要求召开管教道会,以全体表决的方式来谈论是否破例允许张英杰今年参考,还有对他的去留问题进行投票。可他也有自知之明,李达既然敢于这么斩钉截铁地知会他,说明李达已经和其他的管教通了气,而他自己在管教中的号召力是比不了李达的。
因此,张峰一时竟陷入了无计可施的困境。
他当然知道,这是李达在报复和恐吓张英杰,试图让张英杰重新作出选择,接受其招募。只要他主动放弃张英杰,那么一切都好说。李达最想要的,并非真是张英杰这个好苗子,而是再次成为赢家,让他彻底屈服在其势力下,对其马首是瞻。
……
花厅里,张峰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也不去收拾被他打烂一地的桌椅。张英杰则只呆呆地站在一旁,神情低落,不敢擅自去收拾桌椅碎片,因为张峰正走在上面。
“父亲,孩儿不忍看到您为了孩儿的事如此煎熬,要不孩儿主动退学吧?反正只要父亲您肯教导,孩儿在哪儿都可修练,孩儿是绝对不肯背叛父亲,转投他人的!”
张英杰看着张峰满面为难的样子,颇是心疼。在此之前,他也已经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知道张峰烦恼的是什么。于是,他终于忍不住跪地恳求道。
而张峰听到他如此地懂事,怜爱之心更盛,就更是不想作此打算。
又长吁短叹地踱了好一会后,张峰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一副认输的表情。他走过去扶起了张英杰,摸着他的头,满目深情地说道:
“好孩儿,爹知道你的孝心。但他针对的不是你,而是你爹爹我。既然他想赢,就让他赢吧。爹是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这里的,要走,咱爷俩也一块走。不过,眼前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且容爹爹再试试。”
……
管教办公区,宽敞的首席管教班房里,李达正把腿交叉地压在桌面上,坐着的椅子则微微后仰,四只木脚仅立着俩,脸上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他心里在盘算着:自己的杀招张峰是招架不住的,唯有输的份。如果他和张英杰的关系不够深,那么张英杰为了留在迷踪道馆,则不得不最终投向自己;倘若他们真的像互相称呼的那样,情若真父子,那么肯定得有人主动退馆,以成全另外一个,甚至最终一起走人。无论哪种结果,他都赢了。
于是,他翘着腿,又得意洋洋地吹起了口哨。
正当他闭着眼,享受着胜利的愉悦时,他听到门口有人走来,且从脚步声上就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毕竟,他们太熟悉了,来者正是张峰。
“张兄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他依然翘着腿,只看了张峰一眼,便继续仰着头,一脸不屑地道。他已经从张峰的神情上,大概猜出了他所为何来,心里更是得意,却仍要摆出一副自在的模样,好显得一切尽在他的所料中。
张峰强行压着自尊,脸上痛苦地挤出了媚笑,轻声细语道:
“问李兄安好。话说既然我杰儿入馆不到一年,而李兄你已作出了取消决定,那么他今年便不参加府考也罢。还望李兄给在下一点薄面,别将他驱逐出馆,张某定当承你的情……”
说完他简直不敢相信一向自命清高的自己,竟能屈膝至此,一时倍感痛惜。无奈他现在有了儿子,为了张英杰的前途,他只能选择如此屈膝。
“说完啦?那么我坦白告诉你:他留在道馆里的唯一方式,就是转投到我的帐下,并且和你断绝所谓的父子关系!我就喜欢想看到你痛苦的样子……你可以走了。”
李达摇着大腿,不留丝毫情面地讥讽道。
张峰的底线被彻底的无情的践踏得面目全非,怒火终于冲昏了他的理智。他掌中急剧蓄气,凭空抓起一把边上的椅子,挥手重重一扬,椅子就迅猛地砸向了李达。
李达赶紧跃起,堪堪避过这看似普通,却气劲十足的一击。只见那被飞来的椅子擦击过的桌椅已碎成了木屑,而最后撞击的墙面则连同地面一起凹出了一个大深坑。
正当张峰准备发动第二击,李达凌空挥手止道:
“要打咱们出去打,打烂了这里我懒得找人收拾……”
……
一处少有人烟,平坦开阔的山巅之上,草长过膝。
两个青色长袍道士相距十余丈,彼此背对,侧身而立。
他们一胖一瘦,都面容紧绷,在凝神蓄气,欲决一死战。
微微可见,二人掌下气流,正剧烈震动着。
生机盎然的空中,充满了杀气。
“你若胜了我,我便让他留下,跟着你。”那胖道士忽道。
“此话……”那瘦道士未及说完,分神之下,被胖道士欺身攻来,肋下中了一掌。他忍痛施掌还击,胖道士避身而过,闪到一旁。
“这是回敬你在班房那一击……”胖道士微微笑道。
不待再说,他的双掌就和瘦道士的切斗在了一起。
瘦的掌法灵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四向游动,寻找破绽。
胖的只顾应接,无暇反击。
两人脚法相近,都是十分迅捷。
时而踏草凌空横过,时而竖身凭空飞起。
无论何时,四掌都在攻防。
一个时辰后,胖道士的掌法终于跟不上。
一招慢,则招招慢,他的前胸后背各中了几掌,嘴角见血,显是受了内伤。
他转而忍痛,重掌回击,逼得瘦道士躲到一边。
不等他多做调息,瘦道士又是一套连环劈砍削击,掌利如刀刃,掌动如游龙。
这次,胖道士选择迎掌相击。然而很快,其脸上、手上又都挂了彩,似被刀伤。
他依然在迎掌,不过双掌只挡得住瘦道士单掌的攻势。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的衣袍被割得破破烂烂,浑身鲜血淋漓。
这时,瘦道士掌速渐缓,掌力见轻。
……
现在,胖道士拼掌只输半掌,被伤半掌的功力亦减了一半。
忽然,只听他大喝一声,挨掌反击,两人各中一掌,远远退开。
胖道士擦去嘴角边的鲜血,扬声笑道:
“游龙掌确实了得,只可惜你真气修为低我一期,伤我不死,你就完了!”
果然,那瘦道士中了一招重掌后,已是单膝半跪,“哇”地一声,大口吐着血。
他双手撑地,勉强又站起,身躯见微晃,也轻轻叹道:
“八卦掌刚劲,一击见分晓。势已至此,张某亦不多说。”
“只愿你放过英杰,你恨的人是我,莫杀无辜。”
胖道士哈哈大笑,反问道:
“无辜?李某要掌杀之人,从没有无辜。”
“你们情若父子,何不及早团圆,岂不乐哉?”
说完,他运起一身之气劲,积聚于其一掌之中,滑身向瘦道士击来。
瘦道士知道:这一掌,自己接或不接,大都难逃一死。但他还是决定倾尽全力,先接了这一掌再说。毕竟,人临死之际,皆盼望奇迹。
于是,他也在暗自聚气,准备対掌。
半空中,死神向他靠近,他已在劫难逃,只有一死。
刹那间,他极速回顾了一生。
想到和张英杰短暂的父子生活,他才微微一笑。
他准备用微笑来迎接死神。
判断清楚来掌的方向后,未免慢半拍,他提前出掌以待,脸上挂着笑。
只感觉一阵疾风吹过,眼睛已经模糊的他又听得“砰”地一声巨响。
举起的手掌没有等来杀掌,其另一只掌却被一双粗糙的手握住了。
“你还能看见我吗?”
一个无比熟悉又难以置信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馆长?!……”
“嗯,我来了。别说话,我过真气给你……”
来人轻声细语道。
很快,他便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入体内,眼见枯竭的丹田重新迎来了生机。
但他也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