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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铁兰之死(1)

北条樱交代完事情之后转身走了。酒井与军曹上了列车,检查列车上的细菌武器。一队日寇在车站中来回巡逻。巡逻士兵从铁兰藏身之处经过,铁兰悄然移动到附近另一处集装箱后。北条樱正向一辆黑色轿车走去,如果让北条樱顺利乘轿车离开,铁兰的跟踪计划就失败了。

铁兰绕过几处集装箱,避开巡逻日寇。北条樱进了黑色轿车,司机驾驶轿车转了个弯,沿着公路向北平城中驶去。铁兰焦急万分。正在这时,日寇的一辆军用卡车发动了,这辆卡车紧紧跟随着北条樱的黑色轿车。铁兰迅捷无比的跃入卡车车厢,车厢中堆放了一批药品,铁兰伏身藏在药箱后面。

卡车在平整的公路上行驶,暮色笼罩之下,北平郊外飘荡着淡淡的雾气。空气中泛着丝丝的凉意。铁兰心头忽觉得有些悲凉:这是一种很坏的预感。卡车向右拐了一个弯儿,继续前行。卡车前方不远处就是北条樱乘坐的黑色轿车。铁兰起身察看,只见那辆黑色轿车在暮色中已经模糊难辨。轿车尾灯虽然亮着,但雾气弥散,灯光在雾气中显得昏黄黯淡。

这是一条目的地不明确的路,一直走下去会有什么结果,终究难以预料。雾气弥漫,夜色昏暗,铁兰胸口越来越窒闷,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铁兰甚至在恍惚间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从自己眼前飞速闪过。这种幻觉犹如一个人在死前看到了自己即将飘散的魂魄。

铁兰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她已经离死亡越来越近。北条樱乘坐的轿车驶入北平,车速减慢,拐入一条街道。卡车没有继续跟随黑色轿车,而是向法源寺后街驶去。铁兰赶紧跳下卡车,紧跟在轿车后面。街道上路灯灯光昏黄,轿车驶出一段距离后,差不多已从铁兰的视线中消失。

铁兰加快脚步,终于又看到了前面那两盏昏黄的轿车尾灯。轿车转过这条街道,沿着另一条大街驶出数百米,就到了一处歌舞厅近前。黑色轿车停在歌舞厅门外,车灯熄灭,歌舞厅门廊下的霓虹灯灯光映在轿车漆黑的车身上,灿然炫目。北条樱没有下车,司机开了车门,走进歌舞厅。不一会儿,司机与歌女冯笑笑一起出来。霓虹灯光不断变幻,冯笑笑的脸庞在变幻的灯光中迷离难辨。

冯笑笑走近轿车,司机开启车门,冯笑笑弯腰进了轿车。司机坐进驾驶室,关好车门,驾驶轿车缓缓驶了出去。

“难道歌女冯笑笑就是立花?”铁兰心里凉了半截。冯笑笑与大汉奸王克敏夫妇频频往来,王克诚及其二姨太与冯笑笑也有过几次交往。如果冯笑笑就是日寇的精英特工,只怕王克诚的身份早就已经暴露了。铁兰几乎不敢再往下想,因为她害怕这次北平的国共地下组织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黑色轿车驶出没多远,就在一家茶馆门前停下。这家茶馆的老板是日本人,其实是日寇用来联络的一个联络点。北条樱与冯笑笑下车后,一前一后进了茶馆。司机没有下车,他坐在轿车中静静等待。

铁兰绕过轿车,来到茶馆楼下,攀爬到茶楼上。这座茶楼只有三层,铁兰轻而易举就攀爬到了茶楼顶上。北条樱与冯笑笑沿着楼梯走上第三层。茶楼的窗户紧紧关着,屋子里的灯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了出来。铁兰靠近窗户,偷听茶楼中北条樱与冯笑笑的对话。

“岛津已经被杀,现在我只能倚靠你与酒井来执行暗杀任务。你与光明大戏院的王克诚有交往,你接近目标时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你要利用朋友的身份,将王克诚身边的目标逐一清除掉。”听声音,是北条樱在说话。冯笑笑说:“据我所知,王克诚与很多人的关系都不错,而其中有些人的身份很可疑。”北条樱说:“把可疑目标清理掉之后,再把王克诚消灭掉。”冯笑笑说:“不留着他继续钓大鱼吗?”北条樱说:“这次暗杀行动结束之后,王克诚将失信于国共双方,再留着他也不会有任何价值,反而可能会暴露你的身份,所以将他杀掉才最稳妥。”

之后,北条樱与冯笑笑不再说话。死一般的沉默。铁兰心中犹豫,向窗户靠得更近。茶楼中的两个人再次交谈,只不过声音小了许多。立花说:“王克诚身边有好几个女人,其中一个似乎是国民党特务,我应该先把她解决掉。”北条樱说:“既然是国民党的特务,身手一定很厉害,你务必要小心,千万别像岛津,失了手。”

铁兰正在聚精会神的偷听,没有察觉到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这个人本来应该坐在屋子里,本来应该坐在冯笑笑的对面,本来应该正在与冯笑笑密议杀人的计划。这个人就是北条樱。

当铁兰发觉身后有人时,已经太迟。北条樱出手太快,铁兰无法躲避。北条樱用一条亮银丝带勒住了铁兰的脖子。铁兰两手抓住丝带,飞起一脚,用力向身后踢去。北条樱闪身避开,同时手上用力,缠在铁兰脖子上的丝带勒得更紧。铁兰心慌意乱,脚下用力,接连踢向北条樱,都被北条樱躲了过去。亮银丝带已经深深陷入肉中,几乎将铁兰的喉管勒断。铁兰呼吸困难,身上的力气放佛渐渐消失。

铁兰却仍在做垂死挣扎。在她的意识中,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夜空中飘散。远处歌舞厅中撩人的歌声伴着醉人的音乐,融入黑沉沉的夜里。铁兰眼前的夜色如同浑浊的污水,封住了她的所有感官,使她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感知。冯笑笑本来想帮助北条樱杀死铁兰,但她一身歌女的装束,打斗起来势必不便,况且她看出铁兰根本就不是北条樱的对手,因此她只是在一旁观看,并没有出手。

在永远失去知觉的刹那,铁兰体内忽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拖着北条樱一起坠落到茶楼下。司机已经听到了茶楼上的打斗声,他开了车门,站在车外,抬头向茶楼上看去。司机看到茶楼上落下两个身影,在他错愕的刹那,铁兰重重摔在轿车上,轿车车顶被铁兰的身体砸得凹了下去,车窗玻璃碎裂,散落了一地。吓得司机赶忙躲到一旁。

茶楼老板与冯笑笑已经快速下了楼。北条樱在坠落时松开了亮银丝带,但铁兰仍死死抓住她的身体,使她无法挣脱。因而,北条樱随铁兰一起摔在了轿车上。北条樱的膝盖陷进了铁兰的胸腔中,铁兰胸腔内断裂的肋骨戳伤了北条樱的膝盖。北条樱用力掰开铁兰的手,吩咐司机:“你赶紧把她的尸体运到城郊,寻一处偏僻的地方埋了。”

冯笑笑靠近北条樱,说:“你没事吧?”北条樱的膝盖火辣辣的疼,但她活动了一下,膝盖关节并未受到多大损害,就说:“你赶紧返回歌舞厅吧。我已经替你除掉了一大障碍,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你的了。”司机与茶楼老板抬起铁兰的尸体,正要塞入轿车中,迎面驶来一辆轿车。车灯越来越亮,相距只不过几十米远。

北条樱低声说:“不要管尸体了,快走。”北条樱急忙躲了起来。冯笑笑躲进小巷中,绕道返回歌舞厅。茶楼老板回到茶楼,司机弃车而逃。轿车在茶楼前停下,王克诚从车上下来,发现铁兰的尸体,惊慌不已。陆斌紧跟在王克诚身后,帮助他将铁兰的尸体拖进轿车中。王克诚吩咐司机驾驶轿车驶往米奇的警署。

米奇一直在为刚刚发生的命案苦恼不已。王克诚带着死去的铁兰来到警署。

警署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八点。

“米奇先生,我的三姨太被人杀害,你一定要尽快找出凶手。”王克诚在下午时得知罗小虎被人杀害,已经在陆斌的陪同下来到警署,要求米奇追查凶手。米奇虽然应承下来,但他其实毫无头绪,在他束手无策之际,铁兰又被人杀死了。

“王老板,你不觉得事情很奇怪吗?为什么死的这两个人都与你有关呢?凶手一定是想威胁你,或许凶手是你以前得罪的势力。”米奇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米奇先生,阿兰死在茶楼外,你应该派人把茶楼老板拘捕到这里,进行审讯。”王克诚意识到问题越来越严重,他想让米奇的警署介入进来,也好给凶手制造一定的压力。无论凶手是谁,他们都得给英国人一个面子,不敢再肆无忌惮,大开杀戒。

米奇派人将茶楼老板抓到警署,面对米奇的审问,茶楼老板一副很惊惧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说:“小的只是个开茶馆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今晚茶楼来了一男一女,男的似乎姓陈,他驾驶着轿车与一个女的到了茶楼,两人在三楼上喝茶聊天,过了不久就低声争吵起来。他们虽然发生争执,声音却很小,显然不想让别人听到。小的在楼下偷听了片刻,那个女的说什么‘陈为鹏,大敌当前你却在这里对付我’,不知道女人说的大敌指的是谁。很快,两人就打了起来,之后我听到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楼下,然后就没有动静了。小的发现那个女人躺在轿车上,一动不动,显然死了。那个男人则逃之夭夭了。”

陆斌十分惊讶,他简直不敢相信杀死铁兰的人竟然是CC团的特务陈为鹏。“CC团与‘蓝衣社’虽然一直在明争暗斗,但在这种时候,陈为鹏有必要杀死铁兰吗?”王克诚已经得知陈为鹏的身份,他觉得这件事再追查下去,极有可能会把北平城中国共特工的行踪暴露出来。无论茶楼老板所说的话是否真实,都已经让王克诚心存恐惧,他预料到这件事情八成与日寇有关,一定是日寇开始怀疑他,因此才对他身边的可疑目标下毒手。如果是这样,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米奇先生,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我怕再查下去将会无法收场。”王克诚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令米奇感到不可思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王克诚主动提出放弃追查,米奇落得清闲,也就同意了。毕竟在战乱时代,死人的事不足为奇。战场上成千上万的人都死掉了,谁会在乎北平城中一个女人的生死?

铁兰的尸体暂时存放在警署的停尸房里,王克诚与陆斌火速赶往光明大戏院后的庭院中。

王克诚原打算派遣陆斌前往白纸坊胡同联络陈仪贞,没想到陈仪贞已经在院中等候他们了。

“陈姑娘,连铁兰都被杀了,不知凶手有何企图。”王克诚语气颇为沉重。

“是啊,先是郑云被杀,继而罗小虎遇害,现在铁兰又死了。短短一天之内,我们就损失了三个人。”陈仪贞也很难过。

“陈姑娘,米奇警长审讯茶楼老板,茶楼老板交代,说是铁兰曾与陈为鹏一起到过茶楼,两人争吵不休,继而大打出手。这么说,是陈为鹏出手杀了铁兰。”

陈仪贞摇了摇头,说:“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陈为鹏在这种时候与‘蓝衣社’为敌没有半点好处。我倒觉得那个茶楼老板的话很可疑。也许他是日本人,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转移我们的视线,并在我们内部制造误会,使我们自乱阵脚,以便于日寇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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