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夷所思。”加雷特抬手抚着自己那粗犷的胡茬，盯着洒了整个办公室的血迹，眉头紧皱。
身后的大门发出轻微的滑动声，本组的探员小刘探了进来。“组长，对那两个仿生人保镖记忆芯片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关了他的感情吗？”加雷特转过身，以一副淡然神色示以这位新来的下属。
小刘一笑：“他们本来就没有感情呐。”
“……也是。”护卫型的只需要肌肉就行了。
“报告已经发到您的云端了，组长。沃勒斯档案簿还有些要排查的地方，我先走啦。”
“走吧。”加雷特敲了敲左手上的古典腕表，眼前浮现出一面淡蓝色矩形光块，由小刘整理出的仿生人记忆档案整齐地排列其上。“——对了小刘，石务那废物呢？”
小刘的头出现在门口，“老石啊，他刚到——组长再见！”人走开，门关上。
“刚到？”加雷特又瞥了一眼犯罪现场，走出这间老沃勒斯命丧黄泉的办公室，带着满腔怒火，直奔沃勒斯工厂门口。
果不其然，石务这家伙正从大门那儿走过来，后头还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当加雷特看到他时，今天的心情就炸了。
“石，务！”加雷特攥着拳头，继续保持着平时的步态走到三人跟前，湛蓝色的眸子投出怒火来，“这两个是来干什么的？犯罪现场一日游？”
石务挠着头，道：“是这样的，组长，我早些时候粗略看了遍那几个仿生人的记忆，很奇怪，他们在那个时间段对里头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且，用‘莱特’分析之后也排除了伪造记忆的可能……”
“答非所问。”加雷特指着石务身后的胡江，“这两个人来干嘛？”
“来衬托加组长您的英明神武机智勇敢干脆果断啊。”胡江回道。
“加组长是什么鬼称呼啊！”加雷特死死盯着石务，“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我有权撤下你的本组成员身份。”
“——因为我知道是谁杀了老沃勒斯。”胡江说着，满脸自信。
石务傻了。
加雷特轻蔑一笑，“是谁？”
“泰勒。”胡江道，“布雷德·泰勒，泰勒仿生人制造公司的老总。”
“你有证据吗？”加雷特问。
“我过来找啊。”胡江道。
“你就不能用云现场给他看吗？”加雷特继续问向石务。
“加组长你不是也在现场嘛。”胡江道。
加雷特瞪了眼胡江，抛下一句“丢调查组的脸”，走去门口抽他的闷烟了。
“这……算肯让我们进去咯？”胡江悄悄指了指加雷特的背影，问道。
“不然呢。”石务道，“走吧。”
在一边看大厅大屏幕上关于沃勒斯的广告的李泰一闻言，跟上二人，走向那间溅满了血迹的办公室。
“沃勒斯，您最好的仿生人助手！”
听着广告里面洗脑循环的背景音乐，李泰一走进了这处全仿生人工人流水线的工厂。
身着银色制服的女仿生人参观招待员施施然走来，面带程序设定好的动人微笑，看起来很养眼。“请随我来。”
工厂内部是清一色的白色。白色的钢铁墙壁，白色的坚实地板，白色的生产机械，白色的人——或者说仿生人，白色的机械零件。只有嵌入四处墙壁的条状灯发出淡蓝色的柔和的光，若非这光，工厂就像被白漆刷了个遍。
“这些仿生人工人都是无性的，且没有像人类一样的皮肤和毛发，覆盖在复合骨骼上面的是特制的韧性材料。作为只用于生产工作的类型，它们只需要每天提供少量的价格实惠的循环试剂就可以维持高强度高精度作业，是公司新生产出来的品种，目前还在公司内部试用，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各位就可以在全球各大工厂看到它们的同类了。”招待员如是说。
李泰一看着一个个仿生人机械而快速地重复着手头的动作，忽然觉得诡异极了。看向另外两人，却看不出他们有什么膈应的。
“这是在生产什么？”李泰一问。
“本分厂负责生产供仿生人与机器人使用的智能芯片，这些芯片将流向世界各地，为那些仿生人提供它们活动所需的智能范围。”仿生人女招待员说着停下了脚步，“沃勒斯先生的办公室到了，玩得愉快！”说完，招待员便走开了。她自然的微笑从未消失。
“她不知道老沃勒斯死了？”门开了，胡江问向石务。
“它们都不知道。这种型号还是有一点智能的，它要是慌了，整个工厂的仿生人都得排查重置，影响生产。”石务道。
“她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吗？”李泰一问。
“她不能。她的芯片让她永远不能走进去。”胡江缓缓走入老沃勒斯的办公室，若有所思。
“……你刚才说泰勒就是凶手，是怎么想的？”石务问。
“泰勒想当老大呗，就这么简单。”
石务将这近乎无端诬陷的说法抛之脑后，也打量起了办公室。
李泰一望着这四处溅着干涸血液的办公室，忽然有种熟悉感。
老沃勒斯和他的仿生人秘书的尸体已经交由法医AI检查去了，他的尸体曾经坐在那只记忆材料扶手椅上、伏在那张黑色弧形办公桌上。桌子上血迹很少，甚至可以说干净，上头的一盘水果溅了几滴血，椅子的靠背倒是暗红一片。
老沃勒斯是坐在椅子上时被人从身后杀死的。
“凶器呢？”胡江问。
“不知道。没找到。”石务道，“沃勒斯身上都是刀伤，难不成这年头了泰勒还能请个刺客什么的蹲在办公室等沃勒斯进来坐下然后两刀带走？”说着他两手一比划，“这么空一个办公室，哪里能让人蹲他？”
“万一呢，万一呢。”胡江很是嘲讽地给石务比一个大拇指，走向办公桌。
“喂喂喂，干嘛呐！别乱动现场！”门又开了，加雷特走进来，走向胡江，便要去阻止他碰椅子上的血迹。
然而，胡江已经在记忆材料上面蹭了一小块下来。
“你——”加雷特盯着那一片暗红之中的银灰色——那是记忆材料受到强力切割之后留下的痕迹。“这是什么？”
“你自己继续玩刮刮乐呗~”这时胡江倒溜到旁边，看着仿生人女秘书的尸体曾经躺过的地方。
加雷特皱着眉，舔了舔嘴唇，从上衣内袋取出一把小刀，在椅子上的血迹中小心翼翼地剐蹭出了一行字母。
JULIET。
“朱丽叶？”一旁的石务抱胸沉思。
“朱丽叶……”加雷特敲了一下腕表并将其一端对着划痕，“石务，你过来看看这个划痕的存在时间，记忆材料，容易检测的。”
石务走上前，蹲下，电子义眼开始扫描这一行“朱丽叶”。
“你怎么看？”胡江忽然问向楞在一边的李泰一。
“啊？”李泰一看着满墙血迹，“很疯狂。”
“疯狂？”
“就算沃勒斯被砍了大动脉，也不至于溅这么多血出来啊……”
“所以，是有人把他的血洒在四周的。”
“嗯，所以……疯狂。”
“是谁呢？谁会这么没有人性呢？居然这么对待一个优秀公民。”胡江玩味地说道。
“这像是几天前被刻在这里的。”石务站起身，“可是，它又有什么意义？”
这时，加雷特的腕表轻鸣两声，传出小刘的声音：“组长，对那个仿生人秘书的尸检也出来了，我已经发到你的云端了。”
“好。”加雷特抬起腕表，尸检报告投映在他的眼中。
“唉……要是有摄像头就好咯~什么也瞒不过——”胡江胡诌着，“可是谁会想着在老板的办公室装摄像头呢？”
就在这时，加雷特忽然脸色一变，直直看向胡江李泰一二人，道：“出去。”
“嗯？”石务一愣。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加雷特摆出一个送客的姿态。
胡江像是也懂了什么，看向李泰一：“那咱，先撤？”
“随便。”李泰一道。
胡江和李泰一很平常地离开了。
加雷特的脸色却还是那样冰冷。
“组长，怎么了？”石务问道。
“刚才姓胡的说了摄像头。”
“嗯。”
“谁会在沃勒斯的办公室放摄像头？”
“总不可能是咱们部的吧？”
“泰勒。”
“啊？可是，这办公室里——”
“仿生人。”加雷特的视线仍在眼前矩形光块上的报告之上，“那个仿生人女秘书，是泰勒公司生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