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
徐有贞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
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
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
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那场初恋事故，像暗夜的礼花，夺目而短暂，也像夜间的昙花，美丽而孤独。没有家长的阻挠，因为一切那么快速而低调，像一个先天不足的婴儿，即便送入保温箱，也改变不了他早夭的命运。
初时，他的出现就像在Espresso中放了一点肉桂，让原本的苦涩中多了一些特别，可能是辛辣，也可能是甘甜。品者不同，滋味不同。你之蜜糖，我之砒霜。
北方的秋天，格外干爽，没有春天的狂风，也没有夏天的燥热。虽然短暂，却是人间好时节。那天也恰恰是中秋节。多么合适的纪念日，即便想忘也忘不掉。原来这伤痛早就注定了庆祝的日期。
“中秋节放假半天。”
听着教导主任的声音从小喇叭里飘出，我们几近欢呼。那透过电波，还有麦克风回声带来的消息，对于这些初三的少年们，是难以描述的恩舍。关于如何挥霍这来之不易的半天，我们并没有太多的计划，因为在这北方的小城里，属于我们的地方并不多。那个年代不外乎就是台球厅，溜冰场，公园或者很久没有新片上映即将倒闭的电影院。
最终，我们决定去溜冰场，花5块钱，跟随改编的电音版《心太软》和《雨一直下》发泄这一下午。
CC溜冰场是一个时髦的地方，多年后发现它就像是大城市夜店的前身，振聋发聩的劲爆流行音乐，昏暗迷离的灯光，各色男女或独自前行，或成双成对。虽然没有酒精，但是偶尔飘散的烟草味道混合着青春荷尔蒙的汗臭，却是迷了人的眼。很是怀疑，为何老师耳提面命不准进“三厅一舍——录像厅、游戏厅、舞厅、台球社”，却绝口不提溜冰场。但不知是因为信息不对等，还是着打着运动幌子的娱乐场所，伪装的太好。它居然是小城中所有中学生放松的首选地。
一行十多个少年，换完自认为最帅气和漂亮的衣服，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赶到了溜冰场。迫不及待的换上了双排轮的旱冰鞋，奔向场地。
煜向我走来，伸出手说“今天我带你滑！”
我不以为然，他是我的好哥们或者是男闺蜜，个子很高，那时节已经差不多180公分，有双关节分明的手，而且手指细长白嫩，指甲总是很干净而且剪的短短的，像打麻将的骰子，方方正正。我经常笑他手如玉笋像个十指不沾艳春水的大家闺秀。他驳我，嫉妒之心如此之盛，简直就是司马昭的亲戚！
那又如何，作为资深手控，我的确喜欢那双手，那是我认识所有人之中，最漂亮的手，几乎可以媲美凯凯王。他经常问我，和他做朋友，是不是因为觊觎他那双手……那是自然。既然“路人皆知”，行夸张之事又如何，何况我只是爱美。平时总要嘻嘻哈哈，仗着“兄弟之情”，偶尔卡油。
“切！谁带谁还不一定呢！再说，你带我滑，会有人不高兴的。”
他瞪我一眼“就你废话多！”
他是班草，自然有人喜欢。而我不过是戴着眼镜，顶着蘑菇头，看上去像营养不良的阿拉蕾。除了可爱或者有趣的灵魂，好像找不出赞美之词放在我身上。向来也不是小团体的核心人物，倒是因为长的不够甜美，没有攻击性，爱好运动，与男生们整日称兄道弟。大家每天在一起，除了唾弃三角函数不实用和考试作文像极了明清八股，就是讨论哪个女生漂亮……
那时候情窦未开，自然不知道什么男女之情，只是随着流言瞎起哄而已。最多是个纸上谈兵，以为所谓爱情，就像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都是“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的一见钟情。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最终还是忍不住，握了下去。
然后，他带着我一圈一圈的飞驰，超过人群，那首变了味的《心太软》，听起来，节奏感十足，没有半分失恋后的心痛。反倒多了份笑看风云，不屑一顾的滋味。
慢慢的，我的手心里沁满了汗珠。粘粘乎乎，微微一挣，他却握得更紧。顿时觉得他的手变得冰凉。45度抬头望向他，昏暗的灯光下，第一次仔细看他的脸。突然想起那个相声界的小学生说过的一句话“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原来他的鼻子那么高挺，皮肤光洁，眉头微微紧缩，薄薄的双唇别扭的抿在一起。“这厮想什么呢？一定没好事！”我不禁腹诽道。可能是被我肆无忌惮的眼神吓到，他终于带着我去了休息区。
两人面对面坐着，他一边用笨重的滑冰鞋不停的蹭我的鞋，一边把手放在桌子上，示意让我摸摸他的手。
“你明白了么？”
“嗯？”
周遭一切瞬间凝固，明白什么？感官放大敏感百倍，我好像能够听到他的心跳，能看到他光洁的脸颊像黎明时笼络在太阳旁的云朵，红的发亮。心里突然像有100只傻狍子横冲直撞，心跳加速，突然明白为何他的手如此冰凉……即便再迟钝，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我该怎么回答？这和我幻想中的不一样啊，没有浪漫的表白，甚至不是一见钟情，我喜欢他么？好像没有不喜欢吧。那就是喜欢么？
我楞楞地看着他，那双丹凤眼真是好看，原来他的睫毛那么长，而且弯弯翘翘的。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渴望。
“嗯。”
“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真好。”
我很安静的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上，任由他紧紧握住，两双冰凉的手互相取暖。心里乱极了，好哥们突然变成了男朋友？不知是因为满月作祟，还是恰到好处的时间地点，我并没有拒绝。不期而遇的恋爱故事，就要开始了么？
“那她们怎么办？”
“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从今天开始，我便是你的。”
……
一起来的其他同学也都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有人起哄，也有人哭泣。而我，更多了一些不知所措，始终没有问出口你为何喜欢我。
他送我回家，我坐在自行车后座，搂着他的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碧浪洗衣粉味道，看着被路灯拉长的影子，悄声说：“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圆。你看她旁边有一颗星星好亮啊！”“那颗是金星，永远陪着月亮，就像我永远陪着你。”
听完这句话，心里极其温暖。就连那些周末未完成的无数卷子，都让我觉得无比亲切。收紧了搂在腰上的手，用力蹭了蹭那温暖的后背。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才是那个来自金星的，而煜则来自火星。注定不同的运行轨迹，茫茫银河中隔了一个地球，偶尔遥遥相望，却永远不能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