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大殿安静异常,沈音容看着那些香炉,陷入两难之地。
就这么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但若是将这些香灰都带回去明显不现实。更重要的是,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些香灰里头究竟有多少未苏醒的赤线蛊……
魏沉捻了捻手指,道:“请人来将香灰带回衙门,让祁央想办法。”
沈音容愣住:“真要全部带回去?”
魏沉点点头:“寺中每日来往的香客极多,虽说现在没发现有香客中蛊,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东西全部清走。”
“那何不将大殿锁上,禁止香客和寺内僧人进入?”
魏沉闻言,眸中神色微动,叹了口气道:“阿容,马上就要到皇上的大寿了。”
毫不相关的一句话,沈音容却是懂了。
皇上大寿,届时不仅仅是大盛朝内,还有其他各国的使者会来祝寿,而南山寺作为大盛朝国寺,要是这种时候传出出事的消息,关乎着整个大盛朝的颜面。
所以,只能瞒着。
大殿中佛香依旧,沈音容心绪却是复杂万千,默了良久,她才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我先去找祁大哥想想办法。”
魏沉微微颔首:“还有就是,背后那人过不久定然会出手,以防万一,阿容莫要离开我的视线。”
“好。”
两人下山之时,外面已是黑沉一片,临近闹市,才逐渐见到光亮。而在另一边没有灯笼指引的颠簸小路上,十几个被油蜡密封完好的大罐子被绳索绑在一起,拖在马车后的架子上缓缓行进着。
夜风渐起,几片黑云眨眼间将本就朦胧的月色完全遮挡着,似有风雨欲来。
魏炎嘴里咬着根杂草,面上有些疲惫地架着马车,慢悠悠地往前走着。边上草丛微动,哨声突起的瞬间,寒光乍现,一群黑影从草丛、树杈中跳下来,举着刀便直直朝马车而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魏炎反应过来之时,面上一肃便急忙整队迎上!
刀剑破空相交的声音划破了这荒郊的死寂,两方人马交手间却都是默不作声,然动作凌厉狠辣,就连这暗夜仿佛都染上了几分血色。
“保护好东西,其他人格杀勿论!”
那领头的蒙面人声音沙哑却是十分有力地穿透了这个地方,而在他说过此话后,那群黑衣人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竟是直直朝着马车后的坛子逼近!
魏炎这边的人本就不多,眼看着就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势,那坛子就这么被人连着绳子一道拎起来!
“砰!”
“啊!!!”
“有诈!”
突起的炸裂声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粉末直直朝着最近的黑衣人爆开,最近的几人俱都遭了秧,那粉末带着强烈的刺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手中的坛子滑落,将一群人都连累,竟是没几个能幸免的!
远一些的那领头亦是被粉末染了面巾外的小半张脸,灼痛之意似是马上就要烧起来,他面色巨变,却又不敢将面巾摘下,只得嘶哑地吼道:“撤!”
然脚步一转,却是被魏炎带着人又团团围住!
眼前的魏炎等人哪还有方才落入下风的狼狈?
“阁下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抢,怎么都不讲点规矩呢?”
一边本来装着坛子的马车突然传出一道低沉却带着寒意的声音,黑衣人眸色一边,将刀横在身前:“哼,魏大人真是好计谋!”
“过奖。”
是了,今晚这番本就是个为这群黑衣人而设的陷阱,那辆大大方方走进集市得的马车上,装的才是真正的香灰。
因为魏沉笃定了,那人不敢直接派人在夜市里进行跟踪或是动手。
帝京的巡卫可不是吃白饭的。
魏沉身后的沈音容微微抽了抽嘴角。
这么高调的态度让对面的黑衣人面巾下的脸难看了一瞬,牵动面上的伤,又是一阵剧痛。
“魏炎,带回去。”
“是!”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来,如今却是被狼狈不堪地扭带回去,少数人更是已经痛得昏厥过去,就这么被捆着扔在马车上带了回去。
地上的一堆狼藉很快被收拾干净,魏沉和沈音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又转身走进马车,临了前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边上微动的树枝,唇角微勾。
“魏沉,我们回吧。”
“好。”
布生正等在公主府门口,这是沈音容完全没想到的。
“这么晚了,以后就不必等我了。”
况且她晚归还不一定回府里,说不得就直接往侯府里去了。
布生笑了笑:“给公主守着府里,是奴才应当做的。”
魏沉面色冷了一瞬,睇了布生一眼:“不必了,她直接回侯府。”
说罢,拉着沈音容的手径直转向侯府大门进去了。
“布生,你快些回去休息罢。”
布生微微躬身,眉眼顺从道:“是,公主。”虽是这么说着,然立在原地的身子却是没动,直到侯府大门再次关上,布生才抬起眼来,呆愣地看着。
想为你留一盏灯,不管怎样,总算是有个家了啊……公主,你是布生的救赎啊……
王弯第二天看到这些香灰的时候都惊呆了:“大人,这是?”
魏沉面色不变:“另外辟出一间屋子来做药房,我会让人把香灰搬进去。让手下人离这香灰远些,还有昨晚送进来的那些人,好好审。”
王弯愣了愣,看着地上的香灰似是明白了些什么,面色变了变,站远了些。
魏炎等人是服过防范的药物的,所以从昨晚到现在搬这香灰倒是没多大影响,且这东西,碰的人越少越好。
祁央也很快赶来了。
只见他带着自己随身的药箱,那出之前的小瓷碗来舀了一勺香灰进去,放在小烛台上烧着,不一会儿,便又出现了和之前那珍珠粉一样的小黑点来,不过比起之前,香灰里的明显要少的多。
“你觉得,赤线蛊的相克之物会是某种音律么?”正想着这赤线蛊,冷不丁却突然听到祁央这么一句话,沈音容想了想,摇摇头。
“我觉着不会。先不说之前那蛮医给你的药粉,光是从这几次的案件受害人来看,音律也许只能催生赤线蛊的苏醒,控制它们在宿主体内的活动罢了。”
音律之道甚为复杂,若是如祁央想的那般,定会让背后那人多了不少麻烦,并非上策之选。想了想,沈音容道:“既然赤线蛊是生在那花中,那我们不防以那花入手?”
祁央点点头道:“只能这样了。”
只是也不容易,毕竟光是这花都是找了许久,无意中才发现的南疆之物。
“我们动作得快些,”一边沉默着的魏沉突然发话道:“我怀疑……那人会利用此次皇上大寿做些文章。”
沈音容心下一沉。
大寿之时鱼龙混杂,的确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那人在大盛朝潜伏这么久,,若是出手,那定然是一番大动荡……”沈音容喃喃着,心下也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况且之前那人一直在找的东西,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线索……”
魏沉手指动了动,抬起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抚开,轻声道:“很快了。”
沈音容点点头。
光从昨晚那人迫不及待地派人来抢香灰就可以知道,他定是开始坐不住了。不过沈音容也真挺佩服他的。
从一开始的木偶案,牵涉到的好些棋子便被连根拔起,再到后面青衣案中断了他的花种,洞悉他找桃花村幸存者的目的,再到现在……
一步一步地瓦解着他苦心经营的一切,还能等到现在才有点动作……心下微微叹了口气,只觉这对手真是老辣得很。
另一边的南山寺。
一处隐秘的禅房内,一面上无须的中年男子正一脸淡然地捻着手里的佛珠,茶香袅袅间,端的是一副出尘模样。
正是南山寺的慧华大师,而他对面坐着的,赫然就是三皇子秦飏。
房间一直安静如水,直到一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有外面那人焦急的声音:“三爷……东西,还是被拿走了。”
秦飏猛地睁开眼,一片阴鹜闪过,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人却开口了:“飏儿,你心不静。”
秦飏手一僵,顿了顿将心上突起的浮躁慢慢平息下去:“徒儿知错。师傅……你什么时候回宫去?她很想你。”
慧华手中动作不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么久了,还是学不会。且等着吧。”
秦飏嘴角动了动,却最终没再多说什么:“知道了,我会转告她的。”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是那股掩藏不住的浮躁,早已扰乱了沉静的淡然。
沈音容和魏沉回到侯府时,侯夫人正喜滋滋地在选花样。
沈音容看到那大红色的布料便心下一跳,那边的侯夫人已经看到她:“阿容?快来看看,你欢喜什么样式的?”
“……”
魏沉低头轻笑了一下,温声道:“去吧。”
沈音容脸颊绯红,却是突然想到什么:“对了魏沉,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嗯?”
沈音容面色严肃道:“大概在十一年前,住在我家旁边的一对母女,小姑娘叫夭夭,眼角有颗红痣。我总觉得……她们会知道些什么。”
就像是失踪之前夭夭不停地说的那些话,沈音容越来越觉得,可能和之前阿爹说的有人暗中在桃花县找人的事有莫大的关系,如果真是如此,那可能……夭夭和她母亲也是桃花村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