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的身子缓缓地向元一的位置移动了起来，他们越来越近，直到元一的睫毛几乎可以碰到巨龙黄玛瑙一般通透的龙眼。
“我的天啊，这就是龙的眼睛吗？”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一下。
“猫爷？”
猫爷的状态十分反常，它站在元一身旁非但一言不发，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元一的注意力都在龙眼上，他丝毫没有觉察出猫爷的异常。
“猫爷，龙的眼睛为什么那么硬，而且一点温度都没有？”
猫爷的嘴一动未动，低沉的声音从牙缝中硬挤了出来：“傻子，还不闭嘴！”
索尔将头转向猫爷：“多罗，一晃又是两千年，好久不见啊！想想我把你造出送给巴德当生日礼物，那已经是十四万年以前的事情了。那个胖子他还好吗？”
猫爷俯身低头，恭恭敬敬地说：“承蒙您的庇佑，他很好。”
索尔冷哼了一声，嘲弄地说：“言不由衷啊！他把你改造成这个样子，你巴不得他不好吧？对了，年轻人，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元一一脸坦然地平视着他：“我叫元一。龙王，你的眼睛是假的吗？”
猫爷狠狠地抓了一下元一的大腿：“别说疯话！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孩子脑袋有点问题。”
索尔龙口大开，笑声震天撼地：“孩子，不得不说我很喜欢你的大胆。你说的没错，我的眼睛是假的，早在十万年前我的眼睛就瞎了。你现在看到的眼球是一位名叫‘保护者’的星灵用黄宝石为我做的假眼。”
元一惊讶地说：“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再相信星灵赠予你的东西！”
“失去了双眼的铸星龙王让他们利用起来更加安心。”
元一问：“是星灵弄瞎了你的眼睛吗？”
索尔轻蔑地说：“他们还没有那个实力。是我自己。”
“为什么？”
索尔沉默了一会，龙头冲着西北方向神色萧索地说：“在那里，瓦罗兰星球后数第十四颗星球——索伦森星。那是一颗陆地由晶莹剔透的蓝宝石铺就的星球，也是我所有作品中第二喜欢的星球。只有在那颗星球，我没有埋藏可以孕育生命的火种。你们想象一下，在那个天、地、海浑然一色的世界里，任何生灵的生息繁衍都是不可饶恕的污染。它太美也太纯净了，连我自己都从来只是远远地望着它，从未涉足一步。后来，巨神族发现了这个星球，同时也发现了在他们眼中价值连城的蓝宝石。我对他们的入侵毫不知情，当我再看到它时，巨神族已经从索伦森星撤退了近百年。这件完美无瑕的宇宙瑰宝已经千疮百孔，大块大块的黑斑在狰狞地和我对视。就在那一天，我剜掉了自己的双眼。失明让我倍感轻松，我终于再也看不到索伦森，还有那二十一颗行星——为了给巨神族开疆拓土，被我亲手毁灭的那二十一颗行星——我全都看不到了。”
“失明后，巨神族就会放过你了吗？”
猫爷终于安耐不住，它龇牙对着元一吼道：“问！问！问！就知道问！你长眼睛到底是干嘛用的？”
猫爷的呵斥惊醒了元一，他对索尔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突然，他发现巨龙的脊背有一道又大又深的孔洞，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只是看这孔洞的规模就能想象到当时索尔所受的重创。
这伤口的位置让元一产生了一种奇妙的熟悉感，他苦苦思索这似曾相识的源头，直到一个脚踏风火轮，手拿红缨枪的孩童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是龙筋！天呐！你被抽了龙筋！谁干的？！”
“还是我。”
在动画片里，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的龙筋被哪吒抽出后，从此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永远就只能像一条瘫软的鼻涕虫一样趴在一个地方等死。
元一抬起手轻轻抚摸着索尔乌黑破败的龙鳞，想起它在梦境里周身紫光闪耀，腾云驾雾的雄姿，心中一阵阵刺痛。
索尔侧了侧身子躲开了元一的手，它看起来有些恼火。
“凡人，在我撕碎你之前把这肮脏的怜悯收起来！”
元一辩解说：“我为什么要怜悯你？怜悯一个助纣为虐的祸首？怜悯一个虚张声势的瘫子？还是怜悯一个主动放弃了战斗的神？”
猫爷见元一越说越过分，它赶忙向索尔打圆场：“上神息怒！我代这傻子跟您赔罪了。还请您……啊！”
“啪！”的一声脆响，猫爷被一只看不到的手扇飞出几丈远。元一第一时间以肉身做垫接住了从高空中坠落的猫爷。他仔细一看，猫爷的左半边脸高高肿起，一道血痕挂在了它的嘴角。元一的眼神冷得像一块坚冰，周身杀气腾腾，另怀中的猫爷毛骨悚然。
索尔愤怒地说：“贱种！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元一轻声问猫爷：“牙打掉了吗？有没有咬到舌头？”
猫爷吐出了半截舌头，边角有一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它又指了指自己的牙齿，慢慢地摇了摇头。
元一把它抱得更紧了些。
“猫爷，对不起。你去我身体里吧，我处理完这件事就带你回家。”
猫爷点了点头，黄光一闪跳进了元一体内。
合体的一瞬间，元一的体型瞬间变大了三十几倍，几乎与铸星龙王等高。
突如其来的变化把猫爷也吓了一跳：“这是仙灵女巫的大招’狂野生长‘？你用它干嘛？不对啊！狂野生长虽然可以增大体型，但是也不至于变得这么大啊！”
元一说：“据说地球上普通蔬菜的种子，拿到太空种植会长得特别大。”
猫爷警告他：“小子，如果你不希望咱俩死得太难看，你给我现在、立刻、马上收手！”
元一对索尔冷声说：“你不应该打它。”
索尔冷笑着说：“凡人，神的惩戒从没有应该与不应该，身为凡灵要时刻做好承受诸神怒火的觉悟。”
元一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地说：“我答应过它，会把它照顾得很好。我认为不受欺负，也是照顾的一部分，可是刚才我失职了。”
索尔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听得有些发蒙：“所以你想怎样？”
“我爸过世的很早，他是个文人。小时候他经常对我说’人这一辈子总会犯错，犯了错误就要竭尽所能去弥补，只有这样才能做到俯仰无愧于天地，立世无愧于亲友。’我以后要跟猫爷朝夕相处很久，我不想愧对它。所以——”
元一面色陡然一寒。他一个健步跨向索尔，抡圆了小山一般的手掌朝着它的龙脸打出了一记热辣辣的巴掌。
“我要加倍奉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