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整晚的考古组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相比较起来专案组就比较节制一点,很早就回去了,毕竟第二天还得正常上班。
考古组的时间差不多是由周近屿来控制的,所以周近屿答应他们让他们今天下午再去,大家都撒了欢的闹,如同脱缰的野马。
但周近屿和林喏喏却起得非常的早。
他们和警局那边约了早上八点去看上次被抓住的犯罪嫌疑人。
早上八点整,两人准时抵达了目的地,警局的人已经等候多时,见两人过来忙开口道:“你们跟我来。”
周近屿和林喏喏连忙跟上。
来人一边领路一边开口道:“其中有个犯罪嫌疑人想自杀,不过被我们阻止了,最开始的时候什么都问不出来,最后稍微用了点其他的办法就招了,据他们所说,上次之所以去公主墓那边,是因为他们老大新看上了出土的一个瓷瓶,所以想要拿回去转手卖掉,只不过路上遇到了你们俩,顺手就你们给劫走了。”
周近屿顿了顿:“所以那个人不是领头的?”
“自然不是。”警察解释道,“好歹这么多年了,我们当然也掌握了一点那边的消息,那位跳山崖的,道上的人都叫他二哥,虽然不是领头,但也是他们这个团伙里面的二把手,是领头的左右手,也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只是可惜我们没抓住,还是让他给跑了。”
“不是跳崖了吗?”林喏喏好奇的问道。
“是跳崖了,但是崖下面有一处凹进去的山洞,估计他是在那里躲了会儿,然后逃跑了。山底我们搜寻的人什么也没看到,多半是还活着。”警察说着,停下了步伐,“到了。”
全封闭式的屋子里坐着一个剃了光头的男人,看上去挺文弱的,走在外面任是谁都想不到他居然干的是这档子营生。
林喏喏抬腿就往里走,被周近屿轻轻拽了一把,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林喏喏觉得周近屿大惊小怪,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男人听见动静,抬了抬头,眼眶通红,眼底布满了唬人的红血丝。
他没说话,屋子里有一种近乎死寂般的安静。
带他们进来的警察守在门口:“有什么想要问的你们就赶紧问。”
林喏喏和周近屿这才坐下了。
直到坐下来的瞬间,林喏喏才觉察到有几分坐立难安,她没有先开口,周近屿率先问道:“挺不好受吧?”
这句话一问出来,其他几人都愣了一瞬。
特别是这个光头,简直是傻在那里了,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甚至用戴着手铐的手揉了揉,看上去一脸诡异。
周近屿淡淡道:“这里面蹲着自然不如外面舒服,只是可惜,你下半辈子出去的机会太小了——当然,如果你和几年前的那一起凶杀案无关的话,当我没说。”
光头的眼神微微一动。
“你得知道,盗窃文物虽说也是重罪,但你毕竟只是个手下,做不得主,量刑减刑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得看你愿不愿意救救自己,”周近屿的手放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眉头微挑,“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叫李平,有个刚刚满了七岁的小女儿,准备上幼儿园了,目前还没找好学校,对么?”
光头的脸色彻底变了,嘴角微微一动,下意识要说些什么。
但周近屿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而是继续道:“你家的经济状况不怎么样,还欠了一大笔的赌债,负担不起你妻子和女儿的生活——这就是你加入他们的理由,对吗?”
“但你也要知道,一旦你死了,你的妻子和女儿未来的生活会陷入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周近屿说完,沉默良久。
本就狭窄的空间里气氛逼仄,一时间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只有李平粗重的呼吸声在耳畔一次又一次的响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沙哑的男音突然开口道:“……你,怎么知道的?”
“稍微用点心就能查到,”周近屿说,“我还能查到,正是因为你的女儿和妻子受到了威胁,你才能被你们的头目拿的死死地,即便你不想做,也必须得做。”
李平的眼神一下就变了:“你想干什么?”
“别急。”周近屿看上去很平静,“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至于招不招的,还是得你自己决定——如果决定好了,告诉这里的人就是,我管不了那么多。”
李平低下头,没说话。
“问吧。”周近屿突然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林喏喏。
林喏喏愣住:“你……”但她很快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于是将剩余的话咽了下去,侧头看向李平,“当年的连环杀人,你有参与吗?”
李平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第——十一个人,是谁吗?”
从警局出来,外面竟出了一场太阳。
已经四月底了,其他城市早就有了燥热的苗头,坞城仍然如同春季般,早晚温差极大,但气候宜人,不冷也不热,宜居。
所以这么一场太阳是很难得的。
林喏喏将外套脱掉,难得感受到了一丝热。
周近屿正在抖烟,一只手伸出手,压着嗓子说:“借我一根。”
“女孩子家家的,抽什……”周近屿边说边抬头看她,注意到林喏喏的眼神时,他微微一顿,然后将一根烟抖在了她的手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林喏喏拿烟的手微微颤抖,竭力想维持住平稳却很徒劳。
周近屿替她把烟点了,林喏喏这才把烟屁股咬在嘴里狠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刺激大脑,让她瞬间从那种似梦似幻的诡异世界里清醒过来。
林喏喏找了话题问道:“你怎么知道李平是因为自己的妻子女儿才跟着干的?你什么时候去查的?”
分明这段时间他们俩几乎都在一起,周近屿完全没可能去查啊。
周近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猜的。”
“啊?”
“嗯,”周近屿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我之前问了警察局那个小伙子他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人,知道他还有个妻子女儿,过得不怎么样,结合了一下那些流行的电视剧,随口编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的中了。”
林喏喏:“……”
两人沿着街道宛如散步的往前走,路上的车流时不时“嘀——”的摁响喇叭,却丝毫没有破坏此处的情绪和氛围,一切都很安静,有阳光洒在树叶上星星点点晶亮的光芒,也有微风从脸颊上拂过看上去略有些明显的小绒毛,世界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变得缓慢而平和起来。
林喏喏突然有些不太想从这样的享受之中离开。
周近屿终于开口问道:“一直都没有找到尸体的第十一个人,是……你的朋友?”
林喏喏没说话,但垂下的眼睑很明显的展露了她的心情。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是你那位叫做什么天儒的朋友。”周近屿说。
林喏喏突然笑了笑:“也只是猜测而已嘛,刚才那谁不也什么都没说。”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罢了,”周近屿淡淡道,“交给宁子留他们,总能逼问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的。”
林喏喏又走了一小截儿的路,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谢:“刚才,谢谢你……”
“不客气。”周近屿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她的道谢。
林喏喏知道,周近屿走这一趟完全是为了自己。
但周近屿根本就没表现出来,也是刚刚她自己猜到的。
“虽然什么都没有问到,不过我总觉得,学长的死应该是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了——”林喏喏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我想,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杀人凶手。”
“这么肯定?”
“是啊。”林喏喏笑道,“这是女人的直觉。”
“你的直觉一向准么?”周近屿笑道,“别到头了发现自己连仇家都找错了,白报仇了。”
“也不算白报仇吧,”林喏喏说,“就当帮你忙了啊,周老师。”
周近屿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宽慰之色:“别想那么多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更加好好地度过自己的余生,带着去世的人的那一份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林喏喏心想,就这一点来说,周近屿倒是想的跟她挺像的。
如果不是这个理由,林喏喏也很可能坚持不了那么久。
毕竟她无父无母,又不和亲戚朋友联系,唯一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辰天儒正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那段时间如果不是有辰天儒朋友的安慰的话,她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有什么好撑下去的,这个世界对她一向都很绝情呢。
但林喏喏没想到自己居然过了那个坎。
不仅过了那个坎,甚至看眼下的生活,好像真的比以前好了不少了。
林喏喏叹了口气,冲着周近屿笑了笑,道:“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谢谢你帮我。”
“只是可惜没问出什么有用的……”
“其实,”林喏喏想了想,道,“知道那些有用的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用,能够做到这一步,我已经很满足了。”
“嗯。”周近屿这才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加油啊。林小姐。”
“你也要加油。”林喏喏回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