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九月初三,时游琴岛。夜兴人少,遂偕友临沙碛,间浪五丈,听潮语声。背负华灯,焜蔽晶轮,流沫暌群。绝目纪极,湠漫窈冥。沧风浣面,阿潟濡身。眇视终日,余喟然叹曰:“夫海承太古之始,八方无撼。竟因人变,赋名曰“海”,而加诸美壮浩莽者。运波澜乎缯绡,咏鸿志乎神明。岂孕精爽御自然之谓耶?非此,是无“海”也。”友曰:“善哉。”
余又曰:“世人之干实也者何?口饕粱肉,肢媚翚翟。耳阗阿曲,肤搽粉白。颦蹙抿笑,膻慕自来。使常者浸心染,而志者湮蓁莽。岂此终之久乎?”友曰:“趑趄挈挈,精神不能。已而饱暖,银浴纵横。”
余曰:“子不闻‘贵以身为天下者,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若可讬天下。’者乎?夫身舟渡世,精神奥主。舟有所止,神无所属。彷徨天地,逍遥若谷。抵五十亦知命,固百岁信胥悟。征精神之为大,发侵欲之觉浅。于嗟!必先人半生之竞而后享!胡可奈哉?”友闻嘿然。
间而无言,余闭目抟耳,听玄冥天籁,太古希声。联亘濆旋,吸吐嶢峥。瞿然牵引,身介扑扔。环渊愈怖,九死无生。若临不周之巅,而履浮冰之尖。俶尔睁目,万般消烟!
余省曰:“必先感精神之巨,乃得滋蓬勃之生焉!”友问曰:“巨之者何谓?”余太息曰:“非经典而孰是?今之鲜阅者众矣,以无余力也。然不有娱乐之力耶?是无明经典之章灼,而止于鸩耳。特乎后来,吾侪为之前导!”语毕,涛风渐冷,余遂与友罢归,徒憾今夜之无星月。
己亥年九月十一日,归数日,周流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