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西朗被下人带领着往挽婉阁去,沿途总可以看见地上有三三两两的八哥在地上在地上啄食,也不怕人,有大胆地还飞上肩膀讨乖卖巧。
经过长廊,经过假山,经过小桥,经过海棠树。
走着走着,一只八哥突然停歇在肩上,姜西朗吓得连呼吸都放轻了,一动都不敢动。
其实也不是怕什么,只要还是怕这些飞禽会在他身上屙屎。
“快把它弄走,快快快。”
姜西朗和那只八哥眼对眼,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出的话都破音了。
小厮倒没想到有人还会被鸟吓得定住,连忙上前帮忙赶走。
那八哥却是个机灵的,翅膀一展,成功躲过挥来的魔爪。
不怕死地叫嚣着:“胆小鬼,胆小鬼。”
竟然被鸟取笑了去,姜西朗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姜西朗气哼哼地甩着衣袖,阔步往前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挽婉阁。
未见其花,先闻其香。
繁花如堆锦撞入眼眸,一簇簇一团团,多是牡丹月季,一派富贵荣华的气象。
在这花团锦簇的中间,是一座小亭子,亭子三面挂着珠帘,微风拂过时,哗啦啦作响。
楚东婉懒洋洋地半躺在亭子的长椅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微眯着眼,嘴角噙着笑意。
小弟们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肩捶背,又是唱曲说戏,一个个,如出一辙的狗腿样。
楚东婉被侍候得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舒服,惬意快活胜神仙。
她穿着海棠红的交领薄衫,锦带束腰,底下一袭撒花长裙铺撒在长椅上,有风吹过时,飘飘扬扬。
她的长相自是出众的,哪怕是这副懒懒散散软得跟没骨头似的坐没坐相。
只见那杏面桃腮,黛眉红唇,青丝懒梳,一颦一笑流露出一种无法忽视的漫不经心,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万紫千红,人比花娇。
姜西朗走过去,自顾自往长椅上坐下了。
楚东婉下意识地缩了缩脚,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你倒是会享受。”
他大手一伸,半路劫走了立冬端过来的美酒。
一杯下肚,尽是满足。
“死开。”楚东婉杏眼一瞪,不客气地踹了一脚。
姜西朗抓住了她的脚踝,俯身凑上前,用满是磁性的声音呵斥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大庭广众之下,荒唐,荒唐至极!你的端庄呢?你的仪态呢?”
那低沉浑厚的嗓音如同清泉流过石头,通过耳膜流进了心里,引得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连责骂的声音都这般好听,简直让人生不起气来!
这样直接导致的后果是楚东婉的脸上猛地腾起了两坨红晕。
她又羞又恼,倏地直起身,又快又急,以至于磕上了他的脑门。
那感觉就像两个西瓜相撞,大脑仿佛要炸裂般,剧烈的疼痛席卷了脑袋。
在激动和恼怒等暴躁情绪的影响下,楚东婉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姜西朗压倒在身下。
“要你多管闲事!”
两人一上一下,姿势有点暧昧。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实在是不成体统。
有羞涩内敛的小弟眼神乱瞟,不自在地东张西望;有的还用手捂住了脸,却偷偷透过指缝悄悄看;有的还兴奋地双眼放光,似乎非常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而在这时候,姜西朗突然扭头扫视了他们一圈。
那锐利的眼眸里藏着森寒冷意,如果有温度的话能把他们冻僵成棍。
为避免殃及池鱼,小弟们齐刷刷化鸟兽散了。
不一会儿,亭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了。
楚东婉的墨发如瀑布般垂下,散散地搭撒在他的身上,有墨香气伴着清冽男子气息不知不觉萦绕上来,缠绕得她无所抗拒。
她不自觉止了呼吸,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面前妖冶的男子,一时失了神。
她在心里呐喊着: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盛世美颜?这是哪里下凡来渡劫的谪仙?我要死了,为何要如此撩拨我心!
“咳咳。”
看着面前越凑越近的红脸,呼吸见炙热的气息烫得他有些受不住,姜西朗嘴唇微张,咳了两声。
回神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楚东婉就像炸毛的小猫咪一样弹跳起来,快速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用手挥扇着脸颊的空气,抬起下巴朝一个方向扬了扬,不自在地说:“这里好热,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姜西朗也偏开脸,佯装淡定地接过话头:“是挺热的。”
两人一前一后移步,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慢慢散着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彼此刚好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
楚东婉觉得挺尴尬的,和他说熟不熟,说不熟吧又挺熟的。
和他小时候的情谊被掩埋在心底好多年了,如果不是再见,恐怕都不会再想起他,不会再忆起追着他倒贴的那些丢脸过往。
那时还自以为自己的喜欢最大,只要一再强求结果就能顺意如愿。
自以为他们是好朋友,做了很多傻事,说了很多傻话。
现在看来,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连“朗哥哥”这个称呼也是她自顾自强行给他按上的。
那不过是她强人所难,让他勉为其难答应的结果。
想起小时候扮家家,她是他的新郎倌,他演她的新娘子,他是万般不愿的,那也是威逼利诱之下的结果。
现在想来,那时她欺负他颇多。
思此,现在在面对他时,总觉得有些心虚,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那些被她欺负的事。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池塘边,在太阳的照耀下,水面波光粼粼,水气氤氲。
荷花花开的季节已经过去了,残荷零零星星地散布在池塘里,有的荷梗高擎着黑褐色的叶子,有的叶子残破不堪,卷着黑色一团,有的莲蓬黑色的籽倒伏在泥淖中。
满塘尽是花凋香渺谢红妆。
偶尔,有鱼跃出水面,漾起了一道道波纹。
突然,只听“噗哧”一声,姜西朗笑出了声。
楚东婉狐疑地看着他,这人怎么回事,无缘无故怎么笑起来了?
被旁边那道看傻子般的眼神注视着,想忽略都难。
姜西朗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鼻子,满是正经地说:“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
“嗯?”楚东婉扑闪扑闪着大眼睛,求知欲满满,那八卦又兴奋的表情无一不在表达着快告诉我,快说给我听听。
姜西朗走到那棵枝繁叶茂的榕树下,摸了摸树干,随后便靠着坐下了。
“你还记得那年我第一次到你家,你拉着我来钓鱼吗?”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关钓鱼什么事,那时好像没发生什么好笑的事情啊。
楚东婉一头雾水,摸不着思绪。
也不待她回答,姜西朗像陷入了往事的追忆之中,自顾自说下去了。
“你那时候钓鱼啊,总爱在旁边吵吵闹闹的,又没有耐心,钓一会儿就嚷着要上树睡觉,可偏偏鱼就是吃你的钩,一下子还钓了好几条,我那时很不服气,觉得你家的鱼还挺神奇的,竟然还会看人上钩。”
他觑了她一眼,想起往事,到现在想想还是有些气愤,气都捋不顺了,胸膛上下起伏着。
楚东婉不解地挠了挠脑袋,他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了,真是奇怪。
“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钓鱼的,你不服也得服,我可是钓鱼高手,鱼就是喜欢上我的钩怎么了!”
听了这话,姜西朗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才不是这样,你出猫。”
“我出什么猫,你还出狗呢。”
好端端的,这么扯到猫的身上去了,楚东婉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