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波茨村灯火熹微,早已没有四年前灯火通明、如临大敌的氛围。距离上一次鬼潮已经过去四年,逃逸鬼物带来的恐惧,早已在风中飘散。
陆宁一路上没有遇见巡逻的人,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村,走到伍员屋前,见屋内漆黑一片,于是在门前轻呼道:“伍员老爹,在不在家?”
连叫了三声,陆宁明显听见屋内响起一声异响。
不多时,大门打开,伍员睡眼惺忪,提着一只灯笼走出门来,见门外站着一个留着寸头、浑身晒得黝黑的陌生男子,吓了一跳。再细看时,一股熟悉的感觉升起,不禁错愕道:“你......你是陆仙人?”
“正是陆宁。”陆宁点头道。
“真的是您?”伍员眼前一亮,兴奋道:“快,快进屋来......”
“不了,问你个问题我就回山。”陆宁道。“我们失踪后,我那位师兄可曾带援兵回来?”
“有,找了十几个人。”伍员道。“因为您几位失踪,他们搜寻了很久,一无所获之后便把这附近扫荡了一遍,然后才回去。”
“好,我知道了。”陆宁右手按住左肩,冲他点点头,转身便走。
“仙人,这几年您到底去哪儿了......”伍员问道,不过陆宁没有理会他,只留下一条背影,慢慢被夜色消融。
陆宁将左臂掖在腰带上,一路上马不停蹄地往镇阴山走去。
大概破晓时分到的山脚坊市,陆宁扫了一眼开始热闹起来的冷清街道,坊市的格局跟四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心里不由莫名地一暖,脚下加快步子,一路上到山腰别院来。
龙五刚起床不久,正在岗哨亭里打盹,突然感觉肩膀上被人拍了拍,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去。待看清面前的人,不禁一愣,面前这个眸子漆黑、气质冰冷、浑身黝黑的男子不是消失多年的陆宁还是谁?
他心里不敢肯定,犹疑地叫了声:“公子?”
“有没有木符。找两张给我,我受伤了。”陆宁道。
龙五一听这声音,展颜笑道:“公子稍等。”
陆宁推开房门,进房间里将木剑弯刀放下,坐在椅子上,揭开上身的衣服。只见左肩上已经隆起一个大包,乌黑一片,用手指轻轻一压,立即便传出一阵剧痛来。
这时龙五捧着几张木符进屋,一见此景,皱眉道:“公子如何受这么重的伤?”
“这几年被人羁押在某处,今天才逃出生天。这伤就是在逃命途中受的。”陆宁接过木符道。
肿胀之处贴上两枚木符后,绿光闪烁,登时瘪下去一些。陆宁抬头道:“二师兄现在何处?”
“老爷最近都在龙麒洞训练。”龙五道。
陆宁点点头,起身在衣柜里翻出一套黑色衣袍——镇阴山道服,龙五见状不解道:“公子现在就去找老爷,不休息一下?”
“我有急事。”陆宁道。
“对了,我想起一事。听说掌门今日召开大会,老爷只怕这时就在山顶。”龙五道。
“好,我去山上找他。”陆宁道,说完到后院水缸边洗了个澡,然后换上道袍,便往山上走去。
清晨露珠冰凉,打在脚踝上让人头脑异常清醒。远处高低起伏的山峦尚呈青黛色,一轮淡淡的红日正似喷薄欲出,将镇阴山顶部染得一片金黄。
陆宁径直走到大殿前,此时虽然天亮不久,但一些修行勤奋的弟子已经起床在广场上打起拳来。大殿大门敞开着,时不时地会有山下来的人进殿去。
殿内大厅正中摆着一张巨大的空心圆桌,此时桌边坐着十七八个人。这些人陆宁倒是认识几个——赵商量赫然便在其中,此时他正坐在侯爷一旁,听着掌门在说什么。
桌上的熟人,还有南宫静平和沈机。两人此刻或皱眉头,或一脸认真,也都在凝神倾听掌门的讲话。
剩下十几人陆宁则没见过了,这时众人也已察觉到陆宁的到来,赵商量仔细瞧了陆宁两眼,吓了一跳,起身惊道:“陆师弟?”
“晚辈陆宁,拜见掌门、四位司长。”陆宁深深一揖地道。
“哦?”侯爷转过脸来,皱眉道。“我听说你四年前消失在南部波茨村附近,原来竟没有死。这四年你去哪里了?”
“回侯爷,弟子被一帮鬼物抓住,囚禁了四年。”陆宁道。
“鬼物抓住你不马上把你吸干净,难道留着你过年?”沈机闻言,顿觉荒谬地冷笑道。
“弟子当然跟诸位师兄误入了一个隐蔽所在,被鬼群围住,俘虏去了它们村庄。至于它们为什么不杀弟子,说来话长,弟子改日再向掌门和三位司长解释。弟子刚刚逃回镇阴山,之所以马不停蹄赶来山上,是另有急事。”陆宁道。
“什么急事。”掌门唐樵道。
“与我一齐被掠走的,还有杨秀、周仲礼、陆勇三位师兄,此时他们尚未脱险,还请掌门派人将他们救回来。只怕我这一逃,他们会被鬼物一怒之下杀害。”陆宁急道。
“不急,你既然回来了,鬼物就不敢再杀他们了。”唐樵淡淡地道。“你先坐下,我们正好在谈一件事,你听听也无妨。”
“是。”陆宁见他淡定异常,虽然有些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走到赵商量身旁坐下。
赵商量扭头打量陆宁片刻,伸出手掌来拍拍他的背脊,轻声道:“辛苦了,待会回去跟我说清楚。”
“是,师兄。”陆宁拱手道。
这时殿外人影一闪,只见张太师叔带着张伊宁和张伊菟,走进殿中来。张伊宁扫了一眼座中众人,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脸上,忽然露出疑虑之色,似在思索着什么。
陆宁与他目光相对,若有深意地微微点了下头,张伊宁陡然一惊,旋即大喜,不过苦于不方便说话,只能冲着陆宁不停点头眨眼睛,表达内心的激动之情。
“张师弟,坐吧。”唐樵道。
“多谢师兄。”张太师叔一拱手,找了个空位坐下。
“好了,人都到齐了,开始谈正事吧。”唐樵道。
沈机清了清嗓子,起身道:“各位道友,不知道是否还记得四年前的鬼潮。上次鬼潮结束后,侯爷,我和南宫司长马上发现了一个问题,鬼潮比往年冲击力小了很多。按理说最近这些年,鬼窟的战斗力越来越强,冲击力断不至于上次那么弱,甚至折损了两名白袍人鬼。所谓事有反常则必妖,我们将此事上报了掌门。商榷之下,决定派出密探进入鬼窟搜寻鬼潮变小的原因。直到半年前,我们终于得到了确凿的结果——三大鬼窟的白袍人鬼在四年前达成了一致,主动削减投入鬼潮的兵力,积蓄力量,以便在五年后、这次鬼潮中将我们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