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耀目的冷芒闪过,一个黑影如飞电般从路旁的树稍上掠下,浠月只感觉后背被猛的一提,脸贴着地面飞过,泥土的气息瞬间钻入了她的鼻尖,下一秒身体飞起,头撞到一个坚硬如铁的胸膛,浠月一阵眩晕,脚下却突然有了依托。转眼间自己站到了树稍,而面前一人,身材高颀,正低头看她。月色浅淡,那人淡紫色宽袍云袖,雍容清雅,一双星眸明亮璀璨,月光勾勒出一张线条优美的俊脸,大理石般的肌肤泛着柔白的光泽,如天神下凡一般。
底下的黑衣人手里拿着被割断的绳套,高声说道:“既然公子已经来了,我等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烦劳公子将酬金结清,我等就告辞了。”
树稍上的人似乎没有听见,只是拉起浠月的两只手,细细地看她手腕上白天绳子捆绑留下来的乌黑淤青。半晌,才悠悠回道:“我让你们请来公主,并没有叫你们伤着她。你们,犯了不敬之罪。”这声音磁性低沉,似有魔力将人心弦拨动。
领头的黑衣人忙道:“公子恕罪……”罪字还没说出口,树稍上的人袖子一甩,甩出一片星辰,炫目的亮光超底下扑去,黑衣人纷纷无声落马,最后那一片光亮化为一道雪光飞回来。那人又潇洒一甩袖子将其收入袖口。
几道黑影倏忽窜出,三下五除二便将路上的尸体拖入路边的林中。
这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浠月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她被颠簸了一天,头昏脑胀,刚才又是策马亡命奔腾,此刻双腿发颤几乎站不稳。男子似乎觉察到她的异样,便轻轻将她横抱起来,虚空蹈步,朝远方飞去,衣袂飘散在月色与冷风中,仙姿卓然。
浠月疲极累极,她靠着那人坚实的胸膛,在一股淡淡的清香中睡去……
白鹤山庄坐落在大梁南部的杞山脚下,是一处幽静之地。庄主邹智鸿是生意人,经商多年,主营的是丝绸,在各地都有商号,近年在邻国西魏,北齐,大理也开了多家分号,生意做得甚是红火,又喜结交四方英雄豪杰,经常邀请朋友来他的山庄,得空的时候若天晴便和朋友上山游玩,共赏杞山秀丽景色;若下雨,便在呼朋唤友山庄内把酒言欢,听那雨打芭蕉,也十分有趣味。
近日,庄主一个魏国的好友前来小住,同时带来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这位客人很神秘,住在长风阁内几乎闭门不出,从不轻易抛头露面,他的手下也是沉默寡言,要么在阁外守护,要么行色匆匆,不与人言语。
庄主邹智鸿问他的老友吴哲纶好几次,贵人是什么来头,吴哲纶只是笑着搪塞说:“贵不可言。”邹智鸿是明白人,见老友不肯实说,便哈哈一笑,不再过问,只让底下人好生伺候着,有求必应。
这一日,长风阁内,一个淡紫色的身影站在内室的床边,透过浅白轻透的纱帐,凝视着床上的绝色女子。那女子闭着眼睛在睡觉,发丝如瀑,粉颊嫣然,修长而卷翘的睫毛如蝶翅般轻轻颤动,时而轻蹙眉头,仿佛睡得并不安稳。淡紫色身影向前一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撩开了纱帐,玉白的手指搭上女子的手腕,给她输入一股真气。女子轻吟了一声,似乎感受到了真气带来的暖流,神情慢慢放松,陷入了深度睡眠,一动也不动了。男子一抹微笑便浅浅绽在唇角。
有人进来,神色紧张,见男子在纱帐中,正要说话,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来人欲言又止,退了下去。
男子便也轻身走出内室,关好门,才转过身去问道:“什么事?”
“极王殿下,外头风声很近,此地不宜久留。”
男子回望一眼内室,说道:“等她醒了就离开。下去准备吧。”
“遵命。”
西魏皇帝第三子的极王魏云沧,此次秘密潜入大梁是为了劫走传说中的雨神公主,魏国也久旱数月,急需雨水。如今敌国大梁旱情已解,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对本国的不利。他们必须把这雨神公主劫到魏国,否则到了年底大梁粮草充足,而魏国还是青黄不接,万一交战起来,对魏国会十分不利。
仿佛从来没有睡过似的,浠月这一睡像睡了无穷久。当她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浅白纱帐自床顶罩落,透过纱帐可见一个静谧的房间,陈设古朴别致,并无他人。浠月一个激灵,突然想起昨天被人别人掠劫的事情,连忙一骨碌爬起来,赤足下地,正要开门,门却自己开了,是昨夜带她走的男子。男子见她醒来微微一笑,随后看到她仅穿着里衣,赤脚站着,眼神一凛,手已经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打横将她抱起,向床走去。浠月一声惊呼:“啊,你干什么?放我下来!”一边使劲锤打他胸口,那人却毫不理会。把她放回床上之后,男子向外轻唤一声:“来人,小姐醒了。”
两名侍女应声进来,躬身一礼,上来给浠月更衣。
男子对她笑了笑,说道:“我在外间等你。”便出了内室。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把我怎么样?”浠月连珠炮似的问那两个侍女,但是她们一言不发,只顾低头给她穿衣打扮。完毕,便又躬身一礼齐齐退下。
浠月怔怔地看着大大的铜镜,里面的自己被装扮成富家小姐的模样。
“这是你的东西。”身后传来男子低沉磁性的声音。
浠月回头,看到她的碧色玉镯在那人手中,眸光一闪,手不自觉地往手腕摸去,果然不在了,便微微一笑说道:“多谢。”不露痕迹地取回了玉镯,然后问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是何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在下魏云沧,此处是杞山脚下,白鹤山庄。”魏云沧望着面前打扮得小家碧玉的浠月,眼前一亮,舍去了华贵的公主服饰,她看起来别有一番清新动人的美。
浠月则愣住了,杞山离汴京足有近两百里,她是怎么一夜之间来到这么远的地方的,用飞的吗?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浠月语气里有一丝愠怒。
“在下只是想请公主帮一个忙。”
“什么忙?”
“到时候公主自然会知道。”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浠月表示对古代人这种卖关子的说话方式很不爽。
“别急。”魏云沧笑了笑。拿来一件斗篷给她披上,说道:“得罪了。”手指一动点了她的哑穴。
便拉着她出了长风阁,出了白鹤山庄,坐上一辆外形低调的马车。
山庄内,吴哲纶向庄主道了别,也加入了山庄外的车队。吴哲纶是魏国的商人,此次他带车队来到大梁,带来诸多魏国的物产,尽数销掉,大赚了一笔,又进了大梁本土的货物,满满当当装了几大车,打算带回魏国。由于大梁和西魏隔着十万大山的松岭山,虽有山路可通,但是道路崎岖,车马不便,于是便绕个远路,从商道来往,虽然多费些时日,但是路好走。
车队缓缓起身,马车内,魏云沧已经解开了浠月的哑穴,浠月被封了这许久,气息有些阻滞,用手抚着胸口。魏云沧便拉过她手又给她输入一股真气,这浑厚绵长的真气迅速贯通她全身经脉,整个人顿时畅通了。浠月缩回自己的手,扭过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生气了?”魏云沧笑道。
“你不是不想我说话吗?”浠月略带赌气说道。
“只要你答应我不乱喊,我绝不会再那么做了。”
“你喜欢做就做呗。我是你的阶下囚,何必照顾我的感受?”
魏云沧听到阶下囚三个字脸色一沉,他整整照顾她一夜,何曾把她当作阶下囚?这话听得有些心塞,便也缄了口,不再说话,只是偶尔忍不住悄悄看她一眼。
商队的车马一改来时的走走停停,这回程路走得甚急,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停下来休息了一下,也就吃些干粮。浠月什么也没吃,打算用绝食来表示抗议。无奈肚子不争气,到了傍晚,居然咕咕叫起来。魏云沧听到了笑了笑,便吩咐手下去找好落脚点,备好酒菜。
一刻钟之后,来到一个叫梓潼的小城,到了酒家门口,马车停好,魏云沧先下了车,伸手来扶浠月,浠月却无视他自顾自跳下,率先往店里走去。
吃饱肚子才有力气逃跑嘛!今夜就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