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城的情况很有意思,“章旷投降”的流言蜚语先是从九江飞到湖南,又在长沙进行了添油加醋,传回了九江(表面上九江没有被完全封锁,允许个人进入,实际上是为了让南京军政府的人混进去)。内容成了“何总督听闻章旷叛变,暴跳如雷,要点齐大军来攻打章旷这个叛逆。”有意思的是,三人成虎的效应再次在九江得到了应验。
首先是有从湖南来的商旅、士绅,他们把自己风闻听到的事情层层传递给章旷,但只换来章旷付之一笑:“我是何总督一手举荐上来的,何总督怎会不信我?”
接着是章旷的亲信故将,从长沙出逃而来,携带着更准确的消息前来拜见章旷。章旷对此只是满目愁容,淡淡的回应道:“何总督对我不满也是事出有因,毕竟是我章某无能,将兵上万、倚靠坚城却无所作为。坐视南京新军深入湖湘却无能为力,辜负了总督的期望。”
最后,是来自何腾蛟亲信从长沙逃亡出来带出的更惊悚的消息(已经被堵胤锡收买),对章旷和他的部将们说道:“何腾蛟已经疯了,为了巩固威信,把章旷将军和各位部将们的家人全部入狱,还说要斩章将军的妻儿家小祭旗,惩处叛逆......”
“何总督已经疯癫,现在长沙城乃是一片腥风血雨,何总督甚至因为堵胤锡劝了两句,就要把堵胤锡下狱,已经砍死了三四个幕僚了,仆役更是死伤无数。已无人敢靠近何总督......”
往日里最擅长溜须拍马屁的何腾蛟的亲信,现在也逃离了长沙来到九江,如此看来,何腾蛟是真的疯了。
“我们为何腾蛟这厮卖命守城,他却要杀我们的妻儿家小,这是何道理?”
“章将军,反了吧,我们投了南京军政府,再跟着你杀进长沙,砍了何腾蛟这鸟人!”
“诸位诸位,这可不是造反,南京军政府上应天意、下顺民心,我们投奔南京军政府这叫阵前起义!”
“章大人!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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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元帅,九江来报,章旷降了。”
“迪元帅,堵胤锡来信,何腾蛟已被擒拿,其部将亲信也被尽数捉拿,湖南大局已定。”
“恭喜迪元帅,元帅神机妙算,料事如神。”
南京新军岳州行营,众将其乐融融,征讨何腾蛟的行动实在太过顺利,几乎没有打任何一场像样的仗,违抗南京军政府的湖广总督何腾蛟便惨遭失败。南京行军这一路上更像是秋游行军,所遇之敌不是不堪一击,便是畏敌如虎,也让南京新军诸位建立了空前的信心。
大伙原来只是以为自己会比南明其他军队强一些,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强。
“大人,何不趁势拿下湖广,再发兵驱逐福建的伪隆武帝,再发一道旨意给西路军,让他们平了永历朝廷。如此,半壁江山已入元帅之手,再整军备战数年,便可北伐满清,收复神京。将军有再造华夏之功,万民自当酬谢.......”
赵尚义总是不忘蛊惑迪米特里再进一步,往权力的阶梯更高处爬。再看看帐下诸位,这些从南京讲武堂和南京青年政训班培养出来的年轻人,谁不是用热切的眼神鼓励着迪米特里更进一步。也只有迪米特里更进一步,在座诸位才能向上爬。
迪米特里不会让大家失望,但现在仍不是时候。
“我们还没做好和南京军政府三省外的所有勋贵、皇族、旧士绅(新军的军官团中充斥着被“改造”过的士绅)全面开战的地步,我们的力量还要防御满清,还是稳扎稳打的好。只要湖南、江西能保证我们的物资需要,便不必拿下,承担额外的治理费用。”
不是拿下任何地盘都会带来收益,如果迪米特里急于求成地盘上的扩张,那势必造成自己的统治阶层内部来不及清理和消化,最终南京军政府中将充斥着旧封建官僚和士绅,与腐朽的明末朝廷和后来的满清又有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我们靠掀起内战来取得地盘,如此行事,简直是带头破坏抗清民族统一战线。常言乱世之中不择手段,但无耻下流的作为不能用在天下大事上。需知,得民心者的天下。“
迪米特里言尽于此,在众人默然垂首间,走到沙盘前,将旗帜插在岳州城上。
“但我们仍有另一条道路,那就是通过击败鞑子来为我们的军队正名。线人来报,鞑子已经收买了岳州城守将,只等清军一到便即刻献城。”
帐下众人中,郑成功最先反应过来,从队列中站出来请命道:“元帅,第一军向您请战,只需一周,第一军便能替元帅拿下岳州。”
第二军的代军长阎应元却不与郑成功争夺城之功,而是稍稍思索片刻,向迪米特里请命道:“第二军愿把岳州之功让予第一军,阎某便去取个全歼湖北清军的功劳吧。”
郑成功:“???”
迪米特里笑道:“应元啊,你可说错了,不只是湖北清军,还有河南清军,以及满清在武汉的南征大本营设立的一镇新军,共计十万披甲锐士,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
然后迪米特里又说道:“成功,你也别急着带新军夺岳州,岳州算个什么?根本不值得我带着两万多人的新军部队来争夺。既然清军策反了岳州,我便以岳州为饵,设下埋伏圈,我要把湖北、河南的清军在岳州城下一口吃掉。数量之比以一敌五,诸位,会不会撑破你们的肚皮啊?”
“哈哈哈,元帅,不撑、不撑,刚刚吃个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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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动员大军出发后的第三天,远在武汉的佟养和以及知道迪米特里带着两万新军靠近了岳州。于是一面修书催促勒克德浑火速进军接应岳州降军,一边又写信给迪米特里写道:“自古天下大势皆以北平南,你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朝廷可以平西王吴三桂为例,仍不失封王之位,赐尔东南三省为番国,岂不美哉?”
佟养和没想到自己在忙于写信时,还收到了来自北京的消息。一道是朝廷的旨意,派洪承畴来武汉重建平南幕府;另一条消息来自洪承畴,信中言简意赅的意思莫过于:“南京与隆武朝廷战情不明,恐未爆发全面战争。不宜出兵,等待时机。”
出于大局考虑写下这封信的洪承畴,没有想到佟养和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佟养和心想:“这是想要等你自己上任后,再出兵讨伐,好把功劳全揽给自己?做梦,我得再催促勒克德浑加快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