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边的奴仆成百上千,哪里轮得到高力士动手。何况在宦官中,李隆基最重视高力士,如果李白当面让高力士脱靴子,体贴下属的李隆基大概早把李白赶出宫了。事实上,李白离开长安的原因不是杨贵妃和高力士的诬告,而是他深刻地认识到李隆基只把他当做一个文人,根本不考虑让他参与国事。于是,李白写了首《翰林读书言怀呈集贤诸学士》,表达自己归山的念头。上司看到辞呈只有两个表现:一是认为辞职的人还有用,加薪升职,好言好语地劝他留下;二是觉得这个人没什么大用,补贴点工资,好言好语地送他走人。李白写这首诗的用意,当然希望得到李隆基重用。李隆基看了这首诗,觉得李白天天喝酒也不干什么正事,现在又说想要归山,虽然有点可惜,还是放他走吧。于是,李白拿着李隆基赐的金子,委屈地离开长安。没走多远又交了一伙酒友,金子也花没了。李白的《清平调》只是反应李隆基和杨贵妃的恩爱,后世诗人杜牧的《过华清宫绝句》,却是在讽刺李隆基对杨贵妃的宠爱。据说杨贵妃爱吃荔枝,长安没有荔枝,只能从岭南那边运来。
为了保持荔枝的新鲜,使者们快马加鞭,沿途接力,从岭南一路到长安。杜牧的诗是这样写的: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为了宠妃的小小爱好劳民伤财,李隆基的确不再是当年那个厉行节约、心存社稷的帝王了。描写李杨二人的最著名作品,当属白居易的《长恨歌》。这首诗通篇写李杨二人的爱情,凄美动人,但其中也有几句讽刺了李隆基。那时李隆基不但宠爱杨贵妃,连杨贵妃的家人也一并封赏,这几句诗如下: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傍大款”傍出来个名门贵族天宝年间,李隆基对杨贵妃的宠爱一发不可收拾。除了一再追封杨贵妃已经死去的亲人外,杨贵妃的三个姐姐,也成了宫里宫外的红人。在唐朝,一品官员的母亲夫人都要封为“国夫人”,杨贵妃这三个姐姐,分别被封为虢国夫人、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李隆基每年赏给这三位国夫人的脂粉钱就有上千贯。
姐姐封为国夫人,哥哥们呢?杨贵妃的两个堂兄的官职也一路“看涨”,这些杨家子女财大气粗,攀比着建造府宅,即使王公贵族见了他们,也要礼让三分。这场面太熟了,当年安乐公主她们不就是这么干的吗?李隆基曾亲身经历过,一些大臣对此还有印象。但李隆基终日沉浸在歌舞中,哪里还记得李显时期的情形?大臣们仍然在李林甫的威吓下,谁也不敢说话。天宝十年发生的一件事,更让人看到李隆基重视杨家人到了什么程度。这一天杨家兄妹夜游,在西市门碰到李隆基的女儿广宁公主。两边的车子都不肯让道,杨家的下人挥起鞭子就打公主的马夫,还扫到了公主的衣服,吓得公主从马上摔了下来。驸马程昌裔连忙搀扶公主,也被打了几鞭子。金枝玉叶的公主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于是进宫向李隆基告状。李隆基呢,下令杀死打人的杨家仆人,给公主一个交代。交代过后,他又罢免了程昌裔的官职,算是警告公主不要招惹杨家人。事情经过传播,满朝大臣都傻了,在皇帝心中,杨家人竟然比女儿还重要!从此,再也没有人敢议论杨家人,也再也没有人敢质疑李隆基对他们的宠幸。
依靠杨贵妃的裙带关系,杨家人迅速接近权力中心,就算当不了大官,也能在李隆基面前混个眼熟。杨家人想得到赏赐容易,想在官场有所作为却有困难。一来李隆基对外戚有戒心;二来朝政由李林甫把持,上上下下都是李林甫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个杨家人却突围成功,成了大唐宰相。这一天,李隆基和人玩一种叫“樗蒲”的赌博游戏,旁边捧着簿子算筹码的人是杨贵妃的远房堂兄杨钊。这个人不用笔,用脑子就能把账目算得一清二楚。李隆基随口称赞了一句:“好度支郎!”李隆基随时愿意发现人才、提拔人才,他见杨钊有理财的才能,就给了他一个小官。说起这个杨钊,他是当年武则天的男宠张易之的外甥。杨钊没有遗传到张行成的优秀基因,也没有张易之的艺术细胞,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真本领不多,歪脑筋不少。小混混想要往上爬,需要一份正当职业,考进士肯定不行,杨钊决定从军。在军队中,杨钊顺利得到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的器重。当节度使的人为了升官保命,要向京城的达官贵族送礼,也要在朝廷安排自己的人手。这一年,章仇兼琼备下丰厚礼品交给杨钊,命杨钊去长安。
杨钊早就听说自己有个远房妹妹现在是皇帝的宠妃,机不可失,他到了长安后,主要将礼物送给杨家的兄弟姐妹。杨家人收了厚礼,经常在李隆基面前替杨钊美言。杨钊不光送礼,还送人。杨贵妃的姐姐虢国夫人是个寡妇,平时就艳名在外,行事出挑,杜甫有一首诗主要记录虢国夫人: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这位夫人得到皇帝的宠信,本身也是天生丽质,连脂粉都不涂就出门面圣,可见是个大胆的人。想那张易之是武则天时期有名的美男子,这遗传基因就算只有百分之十传到杨钊身上,杨钊的长相也不会差。不但人长得好,杨钊善于奉承、嘴甜,年纪也才刚过三十。一来二去,虢国夫人和杨钊勾搭到了一起,杨钊的仕途之路更顺了。光靠杨家人说情,杨钊当不了多大的官,他也有才能。这才能是什么呢?他善于钻空子,给李隆基赚钱。玄宗朝最著名的理财高手宇文融会赚钱,不但朝廷的府库充盈,百姓也能安居乐业,走的是双赢的路子。杨钊哪里有宇文融的头脑?他动的都是歪主意。他对李隆基说,各地的府库里积攒了不少粮食和布帛,不如卖掉一部分,换成轻便的财物送到长安。
李隆基听到有来钱的法子,就想试试。当下,各地的财物源源不断地运到长安。李隆基看到一仓库接一仓库的财物,认定杨钊是个人才。天宝八年,李隆基任命他为太府卿,专门管理帝国财物。杨钊开始得势的时候,一向精明的李林甫却掉以轻心。一来他不想招惹杨家人;二来他看得出杨钊是个酒囊饭袋,没什么本事,构不成威胁。于是,李林甫对杨钊主动示好,双方关系还挺亲密。他们的亲密表现在对待太子李亨的态度上,太子李亨应付一个李林甫已经感觉自己朝不保夕,现在又来了个杨钊。一直帮助李亨的李泌实在看不下去杨钊的作为,就当了一回谏臣,上书李隆基。可有了钱的李隆基正对杨钊另眼相看,结果,进谏不成,李泌倒成了杨钊的眼中钉。为了躲避他的陷害,李泌只有辞职去山里隐居。天宝九年,杨钊对李隆基说,自己的名字里有“金刀”,太不吉利,想要改名为国忠,国忠国忠,为国尽忠,李隆基一口答应。看到李隆基与杨国忠如此和睦,一旁的李林甫突然产生了危机感。他的感觉是正确的,很快,对现状不满的杨国忠就要对他发难。杨国忠的对手不只李林甫一个,还有一个人他也看不顺眼,糟糕的是这个人还很受皇帝喜爱。这个人是个胡人,名叫安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