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8年,8月20日,11:00,格兰,洛顿高中。
窗外的暴雨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玻璃窗。教学楼外没有一个人在游荡。
“嘻嘻。”“恶魔”的声音传入奥斯顿耳中,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晴天霹雳。奥斯顿咽了口唾沫,克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因为恐惧而颤抖,尽管对方是国际上的0级通缉犯[注1]:“你……你要做什么?你抓我们组长做什么?难道‘死神’是你们的人?”
“你的问题太多了。”“恶魔”的语气听起来像个没耐心的孩子,“要不是这个破电话响了太多次了,我都不想和你通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我讨债呢。”
听出了对方的不悦,生怕激怒对方而导致唐纳修被“撕票”,奥斯顿放弃了向对方套话的念头,小心翼翼地询问起“人质”的安全:“那……组长和米切尔探员……就是你抓走的人怎么样了?”
“抓?”“恶魔”抓住关键字眼反问,旋即笑道,“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两位先生可是我们‘好声好气’地请过来的,不信你听听?”
“不用担心我们。快想办法让学校的学生和其他人员从学校撤……”电话那头传来了唐纳修飞快的话语,可是唐纳修话还没说话,一声惨叫后,发言权又回到了“恶魔”手中。
“你们这位上司废话有点多啊。”“恶魔”语气依旧保持着愉快,但奥斯顿却能深刻地感受到对方带给自己的压迫感。
不知所措的奥斯顿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的大脑逐渐变得空白,他抓着电话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此时此刻,奥斯顿回想起自己所知道的“恶魔”的所做所为。他多么希望自己没有打过这通电话。
紧接着,“恶魔”的话语将他击醒:“你们现在与其担心你们上司,倒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吧!”
“你们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咯!”
“恶魔”结束了通话。
不详的预感在奥斯顿心中愈发沉重。他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朝组员们指着电话,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对面……是‘恶魔’。”
“恶魔”这个词,在座的各位当然都不陌生。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他们听到“恶魔”两个字时,大多数人都“嗡”的一声,大脑像电脑一样当机了。
下一秒,门突然被推开,一名组员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不……不好了!学生们……失……失控了!”
…………
2068年,8月20日,11:00,格兰,洛顿高中。
教学楼内,门窗由于暴雨而紧紧地关闭着。明明是下课时间,走廊上却没什么人嬉闹,大部分学生都聚拢在一楼大厅的公告栏前。
出来解手的“死神”调查组的一名组员路过公告栏,对于大批学生围在公告栏前不觉有异,但出于人类“八卦”的本质和强烈的好奇心,这名组员挤入人群,走到了公告栏前。刚准备拍拍身上的灰,余光所视令他停下了动作,愣在原地。
公告栏上,一张巨大的白纸覆盖了其他所有的告示,正楷的大号黑色字体写着“死亡预告”的标题。而其内容才是真正令众人沉默的原因。
“2068年,8月20日,16:00,格兰,洛顿高中发生爆炸,死亡人数914人。”
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沉默持续了一分钟后,突然有人哭喊着要回家冲向大门。但那名学生刚靠近大门,铁制的金属闸门迅速砸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名学生被突然出线的铁闸门吓得跌坐在地,愣了一下,开始不顾形象的号啕大哭起来。
人类间的情绪是会感染的。
一瞬间,所有学生都炸开了锅,大多数人想通过窗户逃出教学楼,却发现无论是哪儿的窗户,都和大门一样被厚实的金属板隔开。
有人垂死挣扎,寻找硬物重物,甚至用自己的身体装进金属板。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金属板完好无损。
有人放弃了希望,要么哭着,要么表情呆滞眼神空洞。
各种各样的哭声交杂着金属板被撞击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
这名组员迅速从这混乱的场面中脱离,回到调查组所在的教室,焦急地向目前职位最高的奥斯顿报告。
“不……不……不好了!学生们……失……失控了!”
众人闻声,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头顶的广播突然响起。
“喂,喂,能听到吗?”广播里传来一个变声器修饰过,听不出年龄和性别的声音。
“你这么问,他们就算回答了,你也听不到。”广播中传来另一个,有别于先前声音的声音,同样用变声器做过修饰。
“哦~原来如此。”第一个声音回答着,语气听起来令人感觉他受益匪浅的样子。
紧接着,那个声音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咳咳,既然我听不到你们的回应,那就我说,你们听。你们如果对我接下来要陈述的内容有什么意见,我也没办法,毕竟我也听不到,嘻嘻。”
相声一样的对话,以及经过变声器处理后,听起来像马戏团小丑一样滑稽的笑声,并没有令任何人的心情得到安慰,反而使他们更加绝望。
他们并不清楚广播那头的声音究竟为何人,也不清楚其目的。他们只知道,并相信一件事,那就是死神的预告。但调查组的人却清楚的知道,广播里声音的主人为何人——“恶魔”。
广播里伴随着电流的声音再次传出。
“那么,我开始了。
“作为神的代理人,我向你们宣告,现在正在收听广播的各位,都是被神选中的‘幸运儿’,你们将要被献祭给那位伟大的‘造物主’。能被‘造物主’选中是各位毕生的荣幸。
“各位无一不是社会上将来的精英,有皇族的子女,有高官的亲戚,有优秀的人才。能在这里上学,足以说明你们的重要。
“看到那些金属板了没有?没错,这是防空袭,防敌袭专用的。用X合金[注2]所制作防爆安全门,除非你把核弹丢过来,或者控制者主动打开,否则根本没办法对其造成损害。
“学校为了你们的安全,又或者他们的安全,想尽办法让学校设置了应急装置。只要一个按钮,金属板会迅速遍布整座房屋。当然,墙里也是。
“怎么样?开心吗?嘻嘻。
“你们从未遭受过苦难,从小就是温室花,掌中珠。川纳有句古话,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想要肩负大任,你们必须经历苦难!
“你们的苦难,现在来了!
“从现在起,到下午六点,总计四小时四十分钟四十四秒,想要活下去的话,发挥你们的‘才能’,想尽办法打破这本事为了保护你们而准备的金属笼子吧!
“我们,是神的代理人!是最接近神的地方!
“还有,别妄想在什么‘广播室’里找到我,因为……我根本就不在那里!哈哈哈……”
伴随着“恶魔”肆意的狂笑,调查组的人撞开了教学楼顶层广播室的门。然而里面空无一人。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广播停止,笑声消失。
…………
幽暗的图书馆里,黑发赤瞳的少年与安德森面对面坐在角落里。
“我真的没办法改变什么吗?”安德森望着少年。
少年手里捧着书,神情专注:“可以肯定地说,是的。”
安德森叹了口气:“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愿意相信,更何况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你不愿意相信,这很正常。”少年端起手边的汽水,“我是谁不重要,你愿不愿意相信也不重要,但我可以简单和你说明一下你无能为力的理由。”
安德森一语不发,等待着少年的回答。
少年喝起了汽水,边说道:“你的梦境处于某些原因,连接了你未来的记忆,你也只是提前看到你的记忆,仅此而已。
“也就是说,你如果真的成功做到了‘改变未来’的举动,你就不会在现实中看到梦中的画面,那么这个梦境就不存在了,但不存在这个梦境,你又是如何‘预知未来’,产生‘改变未来’的想法从而将其实现的呢?
“这是个悖论。悖论懂吧?‘秩序’是不会允许悖论存在于现实的。
“做个假设吧。假设你在这个时间点上尝试去做有违你梦境中所见画面之事,那么必定会有某些不可抗力因素,使你无法遵循你的意志,让你的尝试以失败告终。
“最终,‘秩序’会让完整的未来画面呈现于你的梦中。”
少年喝完最后一口汽水,舔了舔嘴唇。
“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但我明白个大概。”安德森揉着太阳穴,认真地看着少年,“但,如果我偏要尝试,制造你口中的悖论呢?”
“那你可以尽情尝试。”少年脸上泛着笑,递出了空汽水瓶。
安德森嘴角一抽,再次接过。
…………
2068年,8月20日,10:00。
一间不知处于何处,布满尘埃的废旧工厂里。约瑟夫与唐纳修背对背坐在两把生锈的老式折叠椅上,双双被绳索束缚着。
约瑟夫缓缓睁开眼,他没有做出大幅度的动作,保持着现在的姿势,飞快的用余光扫过视野可及的地方,聆听四周的动静。
发现没有存在其他人的迹象后,他放心地松了口气,用手抓住唐纳修的椅子晃了晃。
唐纳修迷糊地睁开眼睛,感受到来自手部被束缚产生的疼痛感,才彻底清醒过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唐纳修端起严肃的态度,询问道。
“如你所见,我们被人绑了。”约瑟夫一边说着一边解起绳子上的结,同时抬起头环视四周,观察起四周的环境,“不能理解对方的意图,但我大概可以猜到是谁的杰作了。”
唐纳修也解起绳来,但他无法像约瑟夫一样一心多用,只能分出一点精力来回应对方的话语:“你不会想说是‘死神’吧。难道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当然不是‘死神’,虽然我和你一样,大概推测出了‘死神’之所以能成为‘死神’的原因。”约瑟夫说话间已经解开束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活动着僵硬的手腕,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从容,“那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预言家罢了。”
“那你们ISAD的目标是他?”唐纳修也站了起来,活动起筋骨。
“并不全是,但恕我无能,其余无可奉告。”约瑟夫微笑着耸了耸肩,唐纳修也不在追问。
两人经过一阵交流后,分头在这阴暗的工厂里寻找出口。
这间旧工厂没有安装灯,就算有也不能停电,窗户也没几个,阳光透过窗户,微弱的洒下,提供了勉强的照明条件。旧工厂里堆积着许多木箱,散乱的排布着。
两人穿过一堆箱子终于找到了工厂大门。
本以为要打开大门需要费一番功夫,然而大门却被轻易推动了。
两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各自拔枪,确认过眼神后,两人齐力撞开了大门。
但,走出工厂后,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副令人大跌眼镜的画面。
[注1]0级通缉:最高等级通缉,由国际联盟发布,仅世界各地从事秩序维护工作的人员可知。
[注2]X合金:目前质量最优的金属混合物,通常充当国防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