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真一咬牙,拾阶而下,稳步向前。心中念叨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不是福……可也最好别是祸啊……
忐忑不安地往前走出去几丈开外,也未见有何凶险异常。只是这大殿内也同那片树林一样的死寂。冯真以前从未觉得安静竟会也是一件如此瘆人的事!
但是这大殿既是人迹,也有烛火,毕竟与那自然生长的树林不同,冯真还是确信这里会有人的。
冯真一边向大殿深处走去,一边朗声说道:“请问,这里有人吗?喂——有人吗?Hello! Is there anybody there?”
空荡荡的大殿里响起冯真的回声,却不见有旁人应声。
冯真看到大殿两旁的墙壁上燃烧着的并非蜡烛,而是一段段的木柴。
在墙上每隔一、两丈远就有一个凸起的半爿石盆形状的半圆形水晶石钵,里面放置了一段燃烧着的手臂粗细的黑色圆木,火焰旺盛,气味馥郁芳香,竟然是与那假桃树的香味差不多的味道。火光映照下,可见墙上也尽是石刻图纹。
冯真走到墙壁前细看石刻,大多都是刻着佛本生的故事图案,萨埵太子舍身饲虎,九色鹿、弃老国、鱼本生、鸟本生之类的。
《佛本生故事》主要记述的是佛陀释迦牟尼前生经历。释迦牟尼在没有成佛之前有多次转生,有时转生为人,有时转生为动物。在四大部洲各处流传的《佛本生故事》基本上是从梵语或混合梵语翻译成各国文字的。
梵语是古印度上层社会流行的语言,而巴利语则是古印度普通大众的语言,两者相近,约有一小半相同,属同一语系。当年佛陀宣法用的就是巴利语。
巴利语在音韵及文法方面较简略,而且没有用来表记巴利语的特定文字,所以各个国家都会使用本国的文字来注音书写。而冯真跟随神宝真人学习背诵佛咒时,那些佛咒就是以梵文刊印并标注南赡部洲的东方汉字注音。是以冯真对石门和墙壁上的文字虽然不认识,但却也不陌生。
冯真一路看过去,直到大殿尽头,只见一个白石砌成的大长方形水池,水池中间是一个白石雕刻成的大莲花台。莲台上是一尊一丈来高的、白石雕塑的菩萨坐像。
水池外有一个祭坛,祭坛上摆放着许多供品。祭坛中间有一个大水晶石盆,里面燃烧着好几段黑色圆木。祭坛下的黑影里,一个人影背朝冯真,面朝祭坛、水池,席地而坐……
冯真看不真切,也不知究竟是人是鬼,是死是活,遂恭恭敬敬、拿腔做势地问道:“请问阁下可是此间主人?在下无状,冒昧打扰,还请恕罪则个!”
那人并未答腔,仍旧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冯真又上前两步,火光下看得清楚了一些,背对着他的这个人身穿褐色葛衣,身形枯瘦,头发灰白蓬乱,盘腿坐在一个大蒲团上,也不知是入定了还是坐化了。
冯真轻咳一声,道:“老丈?老人家?这位大叔?Sir?Hello!Excuse me?摩诃般若波罗蜜?”
冯真见这人还是没有半点儿反应,便绕到他身前,去看他面容。
火光下,只见此人身材瘦小,穿的褐色衣衫乃是一件陈旧的葛麻僧袍。从相貌上看是一位大约六十多岁年纪的老头儿,两颊瘦削,稀疏的花白胡子,神色平静,闭着双目,似乎没有一点儿出入息。
这老者结的是双迦跌坐,双手手心朝上,叠放在小腹前,结成定印。手心上托着一个比拳头大些的银色金属佛菩萨像,依稀可见这小小的金属佛菩萨像与对面那尊大型石雕菩萨坐像形貌相同。
冯真心中嘀咕道:“看这样子不像是死人,应该是打坐入定了……”一低头,看见老者打坐的蒲团边上放着一个铜磬和一柄敲击铜磬的小锤儿。
冯真也没有去拾小锤儿,只蹲下身,弯起左手食指,用食指上戴着的亮银大戒指在铜磬上轻轻一敲。
“噹——”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久久回荡,悠扬悦耳的磬声中,那老者慢慢睁开了双眼……
老者望着冯真,眼眸中流露出惊奇之色。
冯真见老者睁开了双眼,简直比见了“天开眼”还特么高兴——总算是见到了个能喘气儿的了!确认过眼神,的确是活人!
“老……先生,你好!冒昧打扰了!请问,您老可是此间主人?”
那老者仍旧没有出声,也不再看冯真,而是垂下目光,去看那手上的银色菩萨像。
老者将结成定印的手伸展开。右臂自自然然的随手搭在盘着的腿上;左手掌托着菩萨像,置于左膝上,目光须臾不离那菩萨像,眉头微皱,一脸苦思冥想的神态。
冯真见这老者如此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菩萨像,以至于虽然惊奇于冯真的突然出现,却都不肯在他身上浪费一点儿时间,只那么匆匆瞥了冯真一眼,就不再多看他一眼,更是连理都不理他。冯真很好奇,遂也凑近去瞧。
冯真借着火光,凑近细瞧。他不敢再出声,唯恐会打断老者的思路。看他这副苦苦思索的神情,想必是在思虑破解难题神马的。
所以冯真决定在这老者先出声之前,自己决不再出声了。没必要非上赶着人家说话!人家不乐意搭理自己,好尴尬啊!
看这老者刚才的神情,决非是耳聋听不到自己说话,就算是语言不通,亦或是个哑巴,那也该有个反应,比划几下吧?摆明了就是懒得搭理我好吗!
这老者依旧没有理会凑过脸儿来的冯真,完全拿他当空气。只是自顾自地皱着眉、眯着眼,聚精会神地端详着手心上的佛菩萨像。
那银色佛菩萨像又被老者以左手托举到与眼睛平视的位置。老者右手一招,火光竟然奇妙地改变了照射方向,更确切地说,是从火光中分出一缕光芒照在银色小佛像上,灿然生辉……
冯真立马儿对老者肃然起敬。这老儿非是凡人可比,难怪如此目中无“我”。
冯真在一旁也安静的仔细瞻视这尊佛像。这是一尊立体菩萨像,只比成年人的一个拳头略大一些。这尊菩萨头戴五佛冠,一手持着铃铛,一手拿着降魔杵。
冯真对这尊菩萨的形象有些印象,以前肯定是在哪里见过这一形象来着,但是这菩萨的名号却一时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冯真心道:我这是没有佛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