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夕阳余晖,残阳如血,少年逆光而立,光线遇黑衣止,勾勒出光晕织就轮廓。
分明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一身黑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背囊,口吐孟门真言,恍若圣人。
李山一时间呆了,全然忘记方才的冲突与不悦。
王士闭着眼睛,没有去看,只听到少年的声音传来。
圣言不可轻侮,但这少年从第一个字开始,就传出淡淡的讽刺之意,待到话音落下,王士的心中早已燃起万丈怒火,李山也察觉到不对,此前的凝望全部化作嘲讽,夹杂在风中,冲了过去。
“死”
王士的大道已至,李山的攻势也在同时到了,君不问一个旋身,从身后抽出两件兵器来。
一把坑坑洼洼,呈斧状,一侧边缘尤其锋利。
一把精致非凡,由一节一节石头构成,镌刻繁复花纹,拿在手里,笔直无比,是个石鞭。
石鞭被少年顺势甩出,原本笔直硬挺的石鞭一节节断开,每一节之间由可以伸缩的部件连接,仔细看去,那用来连接的精细部件竟也是石头做的。
石鞭被甩到空中后竟没有落下,反而凭空环绕在少年的周身,数十丈的长鞭无风自动,将那大道之力尽数格挡。
灰白色的石头与无形的大道之力抵抗,发出巨大的撞击声,甚至连无色无形的空气都产生了涟漪,两者交手的速度更是极快,转瞬间,已互相撞击百下。
李山的攻势到了,少年的斧头也到了,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再次袭向李山。
在李山眼里,少年的动作很慢,慢到他能看清楚他的每一个细节,风吹过了衣角,露出了锋利的白刃,少年的衣褶慢慢鼓起,有一片树叶正在缓缓的落到少年的衣摆上。
他有充足的时间做出反应。
动动动,身体动起来...
“咔哒”李山的胳膊忽然断了,一道血线再一次降临,他的脖颈上架着一把开了刃的石斧。
“你不是我的对手,带我去找颜真子!”
君不问站在李山的左侧,李山的左手断了,剧烈的疼痛感带着强烈的威慑,提醒着李山,挑战的“规则”生效了,在履行承诺之前,他不能对这个人出手。
“咔哒”李山的右手也断了。
君不问看向李山不正常的双臂,放下斧头,不解:“名,就这么重要?天道根本不会在意是不是有人侮辱了他,而你,就因为这根本不在意名声的天道,居然甘心去死?”
李山横眉怒目,目中坚定非常,隐约透着一股死志。
“朝闻道,夕死可矣!舍身卫道,义不容辞!”李山的身体动不了,但还可以说话,只是下一刻,他的腿也断了。
君不问摇了摇头,不再管李山,而是看向远处,那里坐着的人睁开了眼睛。
“那你呢?”君不问一个招手,那漫天的石鞭顿时一收,重新化作笔直坚硬的硬鞭。
王士杵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左右摇摆了两下方才站定,一步一步朝少年走来。
灰败的眸子泛着死气,从少年身边擦肩而过。
“咔哒”李山倒在地上,已经被王士劈晕。
“我带你去找颜真子!”王士背对着少年,向来负着的手垂在身侧,散乱的发丝掩盖了神色。
君不问背对着王士,没有回头:“如果你在想‘君子报仇后,十年不晚’的话,那就错了,因为你不是君子,我也不会给你机会。”
王士一愣,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抬头望天:“不,我只是在想,迟早有一天我会打败你!”太阳终会落下,亿万星辰会从黑夜中苏醒,发出夺目的光芒。
君不问也笑“是嘛,那你可不要因为我是凡人就小看我。虽然你们这些家伙自称为高贵的“人”,将我们贬低为“凡人”,可在我看来,你们这些人也不过是从成千上万的凡人中演化出来的优良品种,经历数千年发展的你们或许真的有独到之处,但是你们已经遗弃自己的祖宗太久了,高傲的甚至不屑于回头看一下,自以为走在世界的最前列,殊不知,我们这些成千上万的凡人,能推演出你们这个品种,自然也能推演出其他种类的,莫要小瞧了祖宗!”
王士瞳孔微缩,这些话他从来都不曾听过,这样的想法更是从未有过。
一下子,脑海中曾经坚定不移的信念翻江倒海起来,道心摇曳,仿佛置身于狂风暴海之中,久久不能平息。
王士不敢深思,闭了闭眼,收敛神思,好像方才什么都不曾听到,王士还是原来的王士,只不过,他不曾想到,那些话就像是一粒微小的种子,被他深埋在道心之中,一朝崛起,对他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影响。
现在的王士还是王士,王士有王士的考量。
“所以,你认为自己是我们的祖宗?”王士睁开眼睛,忽然觉得好笑,原来之前的“子孙”倒不是意气之争,他竟真的这样认为。
当真自大!
王士转过身来:“如果我没看错,你今年不过十几,而我已到而立之年,熟长熟幼,难道不是一目了然?”
“哈哈哈”君不问转身,毫不退让迎上王士:“你要这么说那就没意思了。你看,你明显打不过我,熟长孰幼,当然是一目了然!”
王士与君不问对视,那双少年人的眼睛,狡黠中带着凌厉,没有丝毫的退让。
王士的手下意识摸上自己的下巴,越发的觉得那撮小胡子不顺手起来,心情烦躁,背过手去:“我只能带你先到凡世,剩下的路要等李山醒来!”
“好!”君不问收好武器,背上行囊,“走吧!”
王士看了看君不问硕大的不像样子的背囊没有说话,转身扶起晕厥的李山,寻思了一下,干脆背在背上,向前走去。
不远处就是道场出口,一座高大的门户立在虚空,周身莹莹,竟是由上好的白玉所制。
王士扔下李山,左手一翻,手中出现一个玉质圆盘,右手在上面不断滑动,口中念念有词。
“开”王士一声清喝,手中圆盘发出莹莹之光,与白玉门的莹泽相互迎合,一道道涟漪自门中虚空出诞生,王士收好圆盘,拉起一旁的李山,背在身上。
“跟紧我”王士头也不回,抬脚迈入虚空,君不问紧了紧背囊,连忙跟上,边走还边好奇的打量虚空涟漪。
涟漪无色,像是某种空间扭曲所致。但是君不问总觉得这涟漪像是一个扭曲的大字,还未来得及仔细观察,一股撕裂的痛楚袭来,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吸走,神思恍惚,回过神来,再抬眼,入目的是一处陌生的林子。
“这是哪?”君不问环顾四周,周围草木茂盛,炎热的空气响着蝉鸣,显然是夏季。
王士放下李山,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褶皱:“赵国”
“我要去见一个人,你在这等我!”
“等等!”君不问看了看李山,上前咔哒咔哒将断掉的手脚接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拔开盖子,在李山鼻息下面停了一息,迅速旋紧盖子,一个飞身,将其放在一棵大树上面,直接跳了下来,拍了拍溅起的尘土,对王士道:“我跟你一起去!”
王士不置可否,看了看君不问,先掐了一个法诀,散乱的发丝规整梳理,淡青色的袍子一尘不染。
对自己满意之后,王士这才不紧不慢又掐了一个法诀,法诀掐定,一个挥手,李山周身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建立起来。
“走吧!”王士头也不回,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