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面无表情,与平时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嬉皮笑脸样大不相似,从彭守正二人赶来至其离开,眼睛自始至终瞥都未瞥一眼,只是轻轻把秦越放在地上,低声答道:“跑不了,秦越受了伤,他又会飞,怎么跑?”
“说得对,说得对,跑绝对是跑不掉的,还是快把道书交出来,我虽然是魔教的修士,可最讨厌杀人了。把道书给我,我马上就放你们离开。”郑无忌大笑,对李唯的反应非常满意。
“道书是在我这,可我不能这么给你。你先放了楚一行,我再给你。”李唯离开秦越身边,一步步走向书柜的墙壁。
“你在和我谈条件?”郑无忌看李唯这种关头竟然没有惊慌失措,还一副沉着的样子似乎已有办法,顿时有些惊讶,可他心里却不觉得对方有资格和他谈条件,又用力勒紧楚一行的脖子,示意李唯趁早放弃谈判的想法。
李唯看也不看楚一行涨红的脸,从明空袋里掏出一束竹简,将竹简放在墙壁上的灯盏上。书柜的墙壁上都有千年不灭的灯盏,里面盛满了用古妖兽熬炼的灯油,点出的灯焰有人的拳头大小,明亮无比。李唯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地说:“你不放,我就烧了这竹简,大不了鱼死网破。”
郑无忌不信对方真的敢不顾朋友的死活,但也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于是退一步地提议:“要不这样,你把竹简放在中间,我也先放了你朋友过去,然后各取所需?”
李唯摇了摇头,没理郑无忌的提议,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灯焰已经把竹简烧黑,眼看就要点燃:“你如果真想谈,最好先把勒他的手放轻点。”
郑无忌见李唯从一开始烧竹简的动作就丝毫没停过,顿时气急败坏:“你在把我当傻子?我现在就掐死他,再过来对付你,这火就算点燃了,也一时半会烧不完竹简。”
李唯又把手压低一分,下巴一抬,示意郑无忌看那灯盏,道:“你看,灯里还有油呢……我把竹简沾上油再烧,你猜会怎样?这灯油烧了两千多年,估计点起的火可不好灭。”何止不好灭,郑无忌知道那灯油是云梦泽千年前的大妖脂肪熬制而成,一点一滴都是上古妖魔浑身精元汇聚,一旦点燃自己绝对毫无办法。
郑无忌看到竹简的前端已经开始燃烧,眉头一皱,终于明白对方是个狠角色,暗衬这三人的烂命可比不上自己的计划,左右也不怕三人逃掉,遂抬手将楚一行扔出,大喝道:“好,我把他放了,你快把竹简给我!”
楚一行被抛飞到李唯面前,李唯却没有上前扶起他,而是轻轻抬起竹简,吹灭了竹简上的火焰,双眼继续盯着郑无忌:“半仙儿,没事吧?”
楚一行一咳嗽艰难撑起身:“没事,你自己小心。”
郑无忌此时呼出口气,笑嘻嘻地说:“OK,现在你能把竹简给我了吧?”
李唯用手指了指书柜下方,示意:“你先下去,我扔给你,这点距离我不放心。”三人前番逃窜已经奔上了第三层书柜,离地也有十余丈高,若是让双方拉开这些差距,那再想追上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郑无忌却哈哈大笑:“哈哈哈,就知道是我太傻,竟然信了你的话。小子(za),我都有点喜欢上你了,若是平时我就放你一马,可今天这竹简我非要不可,你小心了!”话没说完,郑无忌背后的魔相就已经抬手,六只手臂六道黑光飞向三人,分别攻击李唯、楚一行和倒在地上的秦越。
楚一行瞳孔一缩,刚要提起法力却一口气没喘过来,眼前一黑扑倒在地,地上的秦越也不能指望,李唯独身应敌看似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地。可他却面色沉静,心里早有准备,只见右手一翻,正是一张画着守阳符的白纸,抬手间凝神下笔。对空一照,刹那间一道纯正的金色符光凭空生出,洒作一道光幕挡在两方之间。那魔相的黑光连崆峒一行人的拨云掌、阴阳二气都能销蚀,可五道齐上却在这符篆的金光之下吃瘪,撞在那薄薄的光幕上登时土消瓦解,立时溃散。
“道家正符!”郑无忌内心大喊,面色却没变化,刚才他为求稳已经是全力出手,只是身在古墓修为受限,只能使出这种威力的道法,哪知道不知哪个犄角里蹦出个御使正符的高手,这下可就难办了。李唯却暗自松了口气,他那手符法一直时灵时不灵,只是事到临头除了相信道家正符的威力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好在老天保佑,自己三兄弟命不该绝。
双方僵持之际,远处熟悉的轰鸣声响起,一片庞大的阴影笼罩了在场众人的身影,众人抬头一看,正是铜俑的出现在书柜边。铜俑雷鸣般的声音传来:“藏书殿之内,不得打斗!”
铜俑散发出的气势简直如同神明,他一发言双方自然收手不提。郑无忌眼睛一转,指向李唯,对铜俑喊道:“守卫,他私自烧毁殿内藏书,理应受罚!”
铜俑的眼睛看向李唯,发现他手里握着一卷烧黑的竹简,红光变得暴涨:“毁坏藏书者,死!”抬手就往李唯抓去。
此处代书,这藏经殿里收藏的是长泽君生前从天下四处搜罗的道书、法诀,由于其修为绝顶,又是楚国权倾一方的大贵族,因此藏书汗牛充栋。长泽君死前不愿认命投胎,故以一种奇妙的法术让自己藏在时空碎片里假死托生,期望二千年后天机变化之下,可以另寻生机,而这藏经殿内的书籍正是他完成自己计划的重要一环,因此不允许任何人毁坏或拿走其中的道书,以至于将自己平生最得意的机关铜俑安置在此。至于为何允许李唯这群人进殿翻阅,此皆后话。
只是此时铜俑杀机暴涨,它的职责本是保护殿内藏书,一见李唯手中烧黑的竹简岂能熟视无睹,遮天般的大手就向李唯盖去,前后左右的时空都隐隐发出裂痕。
李唯见此情景却笑了起来,把手里的竹简张开,对这铜俑一举:“守卫,看清楚了,这可不是殿内的藏书!”说罢还把竹简摊开,向铜俑展示,上面画的却是几笔简笔画和一些楚篆。那记载着人俑的巫术兽皮早就被李伟藏在书柜底,哪会带在身上,这卷竹简只是楚一行之前从石人殿里带走的古墓地图而已,从一开始,李唯就在诈郑无忌!
铜俑眼里红光一闪,似乎分辨出李唯所说不错,刺眼的红光立刻退潮般黯淡:“你们,都离开。此处,不能,打斗。”说罢,摊开两只巨手,同时伸向两方。
郑无忌大吃一惊,不理会面前的大手朝着李唯问道:“你手里的不是我要的道书,那你把它藏哪去了?”
李唯扶着楚一行,把秦越搬上铜俑的掌心,瘫坐在铜绿大手上畅快大笑道:“你猜?”
郑无忌面色阴晴不定,却不敢再违抗铜俑的意志,只能无奈地跃上掌心。铜俑将两方举起,放在胸前,缓缓向着大殿一边走去,却不知要去何处。李唯只能远远看见似乎有几团朦胧的光团,但心里只能瞎猜。
郑无忌此时却已缓过神来,又恢复了嬉笑的表情,那副俊美的面孔让李唯看了直发毛。郑无忌嬉笑道:“那本道书被你藏哪去了?”
李唯看了看秦越,见他气息还算平稳,回道:“你要那种道书干嘛?”
郑无忌哈的一笑,双手后撑翘起腿:“总之是不做好事呗。”
李唯抬眼看他:“那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郑无忌一愣,身体前倾好奇问道:“为什么?”
李唯盘腿坐正:“什么为什么?”
郑无忌摊开双手:“为什么要把那道书藏起来,又为什么甘冒危险也不愿意告诉我?”
李唯理所应当地回道:“你也说了,你拿了不会干好事。”
郑无忌嗤笑道:“看你不像正教里的弟子,反倒是旁门里的修士吧?我干不干好事和你有什么关系,那该是正教里的人该管的,你何必要来得罪我们?”
李唯断然道:“现在没关系,不代表以后没关系。再说,你一见我们二话不说就动手,就算我把道书交给你,你就会放过我们?”
郑无忌状似思索:“还真说不准,我那时候也是想着快刀斩乱麻早点解决……可没想到你们还挺有一手的。我这人其实还是挺讲道理的,你们要早点认怂,就不用受着伤了。”说罢,郑无忌看着李唯诡异一笑:“怎样,听到这话是不是有些后悔?要是你早点服软,你兄弟就不会躺在那了。”
李唯呵呵一笑:“那道书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凶恶,里面的内容更是残忍,你一个魔教弟子这么大张旗鼓找这本书总不会是为了炼制几个人俑给自己用?五大魔教的名声我也略有耳闻,你们这些人能干什么好事?我今天给了你那本道书,那等将来命丧黄泉的时候,是不是要来后悔今天太软弱?我也就是修为太低,要不是打不过那铜俑,我第一时间就毁了那本书。”
李唯缓缓直起身,眼睛微微眯起,露出白牙问道:“而且,你今天就胜过我了?”
郑无忌被问得一滞,暗想自己好像还真拿对方那手符法没有什么好办法,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地质疑李唯不识时务?这么一想,摇头笑道:“就为了一个可能的后果,就敢和我动手……我不知该夸你胆识过人,还是不自量力,年青一代里正邪两道,三家弟子我都见了不少,你这种,还是第一次。”
李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我不会为做正确的的事情后悔,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行为自责。那本道书有伤天和,我藏起来没错。打伤秦越是你,今天没机会,以后我也会找机会还回来!”
郑无忌听了这话,畅快大笑,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光团,忽而转了话题:“这古墓里的颠倒乾坤禁仙大阵连通各个大殿,很多时空变化的节点就靠这些光团。这铜人不能踏出藏经殿,看来他想直接利用殿里藏着的大阵节点直接把我们送走,咱们道别的时候到了。”
李唯不敢全信郑无忌的说法,回头看了看楚一行,对方盘腿运功不能张口,只给了个肯定的眼神,才放下心了。眼看光团越来越近,郑无忌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李唯:“嘿,小子,要不要来东方魔教?”
李唯没反应过来:“啊?”
光团里传出的气流把郑无忌那头五颜六色的长发吹得四散飞舞,耳鼻口上的金环也叮当作响,显得他笑容更加邪异。只见他嘴角一翘:“你来东方魔教,我把我的教团分你一半,所有法决任你观阅,怎样,来不来?”说话间背后的魔相也若隐若现,除了郑无忌本身轻佻的声线外还有一道低沉飘忽的声音应和着。
李唯也嘿地一笑:“我只当头儿的。”
郑无忌笑道:“你若是有本事胜过我,让位给你也无妨!”此时铜人双手伸入大阵节点,光团已经快将众人淹没,郑无忌也不等李唯回答,只是最后说了一句“想通了就来梅洲N市找我,随时恭候大驾”便闪身主动进了光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