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下一身的素锦华服,换上粗布麻衣,却难掩一身的尊贵风度。
他肯吃一些粗茶淡饭,过起与世无争相安无事的小日子。
他抢了我的名字,对老翁老妪说他叫钱绰,原本是个生意人。
他递来一个饽饽,对我说:“你看,钱再多又怎样?咱俩出门这一趟还不如人家寻常百姓过得安稳。你啊,就是看不开。”
我呆呆望着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儿终于回来的他,几乎要哭出来。
约莫一周前,我勉强拖着昏迷的他费力下了山,却敌不过饥寒交迫,瘫软在一户农家院前。天可怜见,被户主——一对老翁老妪瞧见,他二人慌忙将我和小不点扶进屋,喂我一顿饱餐后也未多问,得知我要去梅城,二老多少有些羡慕,看我和小不点的穿着打扮猜想大概是个有点地位的人。
老妪说:“你那夫君伤得这样厉害,姑娘,你若是不急着回,若是也不嫌弃我这老太婆的房舍,便先住下罢。我让老头子去请个医者来给你夫君瞧瞧。”
那时,那房间里的气味像爷爷茶房里四散的香,房舍里的温度像躺在爷爷的臂弯,老妪口中跳出的语音粘黏着泥土芬芳,似乎撒入心里就能成长为一片厚泽的大地。我出神地点点头,想,如果儿时我也遇到过外婆……
这一住便住了许多天,住到小不点恢复神智,重新长骨。
他这个人,昏迷的时候不曾呓语,觉品很高,不打鼾不磨牙,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睡,有时候要将手指放在他鼻尖才能分辩面前平躺的这个人是生是死。
老妪要我每天灌他一碗生姜水,说这是土法子,发发热好叫他不那么烫。昏迷中有时他能喝下去,有时不能,咽不下的时候我便嘴对嘴地喂他,那生姜水很辣的啊,老妪看到时还会羞赧得红脸,说我们两个真恩爱,很般配。
我那时会“噗嗤”一声笑出来,赶忙解释说这家伙欠了我不少钱,我指望着他还所以不得不救他。
老妪没说什么,只是和蔼地笑笑,眼睛眯得剩下一条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