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沉默了。环顾四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沼泽。他不过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
哪怕是姐姐，经历的或许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点。
沈鱼仰起头，一口一口的往胃里大口灌着酒。
龙舌兰，入口甜丝丝，下肚以后，却辣着喉咙和胸腔。不一会酒瓶就空了一半。
“他新的爱人，是什么样的。”年高靠着窗，也仰头喝了一口面前杯子中的酒。
沈聿不认识那是什么酒，只是闻闻味道，便觉得冲的不得了。
沈鱼咣当一下放下了酒瓶，伸手解开了扎着长发的发绳，任由披散开来：“你能别说是爱人么。”
年高伸出手摆了摆，示意自己说错了。
“一个他的学妹，我没见过。”沈鱼垂着头，声音有些冷。
年高没接话，等着沈鱼继续说下去。
“是我没在他最爱我的时候紧紧抓住他。不管怎么样，她总。比我好吧。”沈鱼还是没抬起头。
沈聿的心紧了紧。
他知道姐姐说的是谁。
逃了六年都没逃出去的那副枷锁，路骏泽。
“你说得对，我该谈恋爱了。”沈鱼忽然低笑一声，握起酒瓶仰头灌了几口。
酒吧昏暗的灯正巧照亮了眼角的泪花。
“他理我越来越远了。我再也等不到他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实现不了了。”沈鱼笑着笑着，靠在沈聿的肩上就哭了起来，“他说，喜欢是藏不住的，他说，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小学妹，然后他就走了，头也不回。连没有完成的承诺，都没有一句道歉。”
沈聿伸手环抱紧了姐姐。
“真的是我的错吗……真的……是我的错吗……”沈鱼哭了。
年高喝了口酒，顿了顿：“是时间错了罢了。”
等沈鱼喝完酒从BLUE CLUB离开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叶亦和少溟已经成功灌倒了所有客人，坐在角落一起打着手游。年高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后的沈胤和路无尘也不知所踪。
清晨，鸟儿鸣叫。
沈聿忽然看到了堂哥沈胤。
和另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一起坐在门口。
“那就是路无尘，那个长头发的家伙。”沈鱼靠在沈聿身上，朝着沈胤的方向指了指，“我不怎么了解他，没办法和你说他的故事……我只知道，他很不幸福。”
说着沈鱼忽然打了个酒嗝，抱着沈聿打起了瞌睡。
沈聿望去，正巧碰上那披头散发的男人转过脸。
那是一张很女性化的脸，像个13岁的小女孩，眼睛很大，鼻子小小的，嘴唇薄而上钩。脸颊有些肉乎乎。长的很精致很漂亮啊。
那人只是看了一眼沈聿，就转回了头。
于是沈聿便低下头推了推胳膊上的姐姐：“不去和堂哥打个招呼吗？”
“打什么招呼？酒钱是我自己结的，不打了不打了。”沈鱼烦躁地摆了摆手。
沈胤却突然朝着沈聿招了招手。
沈胤已经剪了那一头可以扎起来的长发，换了个很韩式的三七分发型。清晰明朗的露出一张算不上是俊美的脸。
沈胤大概是他们家最白的人了。
白的透光。
凑的近点，就可以看到，他的皮肤就像是刚煮好的鸽子蛋，是透明的，白到在太阳底下，根本就看不清。
沈鱼说那是病态白。
沈聿却有些羡慕。
沈聿于是朝着沈胤也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看到了。
沈胤却没有再理沈聿。
“我就说吧，老弟走了。”沈鱼拍了拍沈聿。
出租车上。
沈聿拍醒了靠在车窗上睡着的沈鱼：“姐，你知道年高的故事吗？讲讲呗，我蛮好奇的。”
“嗯？”沈鱼揉了揉眼睛，“年高？”
“对啊，他……他那双小腿是怎么没了的。”沈聿好奇的比划了一下。
“出了车祸。”沈鱼打了个哈欠，“就前两年，他原来喜欢骑机车。”
“喔……那……”沈聿接着开口，还没说出两个字，就被沈鱼打断了：“别问他了，换一个吧。”
沈聿虽然不知缘由，却还是听话的换了个人问：“叶亦呢？”
“叶亦啊……我想想。”沈鱼托着腮，点着点着就又打起了瞌睡。
“嗯……她和少溟，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大概也就是16岁吧……”
沈聿戳了戳沈鱼：“然后呢？”
“然后……叶亦是个超级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啊……很古板那种家族产业，好像不是S市人，我记得她和少溟都是W市还是C市的……然后她家……非要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可这家伙叛逆，认识了少溟……还疯狂的，嗝，爱上了他。”
“然后呢？姐你别睡啦！”沈聿又推了推沈鱼。
沈鱼气的连着拍了沈聿好几下。
“然后？然后叶亦家里肯定不同意啊，因为少溟不仅没有钱，而且，他还有一只眼睛是先天失明的……据说因此还被父亲抛弃了，生活的很艰苦啊，妈妈好像前几年也过世了。所以叶亦就跑啊，带着少溟跑啊跑啊，跑到了S市，她家里人再也没有找到过她，他们就在S市扎根了，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两个人最后都没读大学，所以只能到我哥这儿来打工了咯……”
“那他们现在生活的幸福吗？”沈聿好奇的样子，像极了一直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沈鱼看着这样的弟弟，忽然就笑了：“幸福？幸福啊。可又能怎么样呢。”
私奔是一时冲动加上爱情。
生活对于叶亦这样的大小姐来说，却满是完全不曾触碰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不过是在靠着那一份年少的爱情，死死撑着这与爱情根本无关的生活罢了。
叶亦，一定很后悔。
她只是狠不下心来，丢弃那只像小白兔一样，只剩下她了的少溟。
十有八九，皆不如意。
所以，有爱，又能怎么样呢。
“那路无尘呢？为什么，要投资给堂哥。虽然你说你跟他不熟，但这个总该知道吧。”
“为什么？因为，他有一个很爱的人。”
沈鱼呵呵笑了，颓然的靠在了车窗上，喃喃自语道：“就像我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