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孕万物,万物皆有灵,人、道、神,鬼、妖、邪、魔,皆可为灵也。万物生而求活,于天地间起伏挣扎,道神有曰:十中生乱,百中生战,千中生祸,万中生灵,是以为灵者,皆不凡也,不可常眼看之,不可常理对之。人生为万物之本,有灵者成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青山环抱,树木林立,尺许深的草丛间,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的向着前方延伸而去,忽而豁然开朗,就见一个大湖突然出现,再寻声看去,有一个八九岁模样的童子,此时正坐在一块黑青色大石上,手中捧拿着一卷竹书,目不转睛的看着,口中也安然的朗读着。
这童子唇红齿白,头上略长的黑发,正用草绳束起,一双眼睛就如他身边的湖水般有灵,黑如宝玉,更是带着些许成熟的智慧之光。再看这童子身穿一身补丁摞补丁的麻衣,一杆鞭子插在他的腰间,光着脚,映着四周的山水草木,当真是好一副恬淡的自然美卷。
“哞!!!”
忽听一声悠长的叫声,很是不合时宜的打破了这童子的读书声,接着就见童子皱了皱眉,眼睛从竹书上挪开,侧脸望向身边的大湖,而后站起身开口冲着湖面喊道:“阿黄,又打扰我读书,下次不带你下水玩了!!!”
“哞!”
又是一声回应,接着就见平静的湖面荡起了水波,一只黄牛忽地从水中露出了一个牛头,划开湖面就向着童子这里游来。
“哗啦~”
突然,这童子的脚下又响起了破水声,寻声看去,竟是几十条大鱼,正在这童子身下的大青石边涌动着。这几十条大鱼中,青色居多,黑色次之,少许白色带红,其中一条金色大鱼,距离大青石的位置最近,其他的大鱼则是围绕在他的四周,而此时湖水的涌动,正是四周那些大鱼闹出的动静,那条金色大鱼,依旧是靠在大青石边一动不动。
“散了散了,阿金!带着你的伙伴们走吧,明天再来,阿黄上岸,我们该回家了!”童子先是收好竹卷,放进了自己的胸前衣服里,而后向着大青石下方说了句,随即又对着游过来的黄牛喊了声,抽出腰间的鞭子,接着一跃从大青石上跳了下来。
“啪~”
落地后,童子用手里的鞭子打了个鞭花,一声惊响声,再次划破了这四周的安静。
“哞!”
“哗啦~”
这一鞭子似乎是一个信号,黄牛叫了声回应,接着从水中上岸,大青石下水声咋起,金色大鱼突然跃出水面,尾巴在空中摇了摇,似乎是在跟童子告别,而后重重的落入湖水中,快速的消失不见。
“阿黄,回家!!!”
夕阳西下,晚霞出现,照耀在大湖的水面之上,照耀在那块大青石之上,也照耀在骑着黄牛的童子身上,清风吹过,草木随之招摇。
——
冡村一共九十九户,是个大村,相传,村里人都是奉命搬迁而来,一共有九个姓氏,然而奇怪的却是,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是姓冡的。此外冡村还有诸多让人不解的规矩,比如说村里人无论如何都要保持九十九户,姓氏也必须是不同的九个,另外,每户的家里人也不能超过九人,少了则必须保持在三、六之数,多了就必须离开村子,此外还有禁地与各种习俗,其中尤其以每年九月初九的安魂节最为隆重。
骑着黄牛的童子,沿着弯曲小道,穿过草木丛林,最终小道变大道,一幅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景象跃然入眼。
“浮生,浮生,快点回家,你母亲又给你添了个妹妹,大家都在给你家贺喜呢!”一个欣喜的声音远远响起,就见一个有些邋遢的半大小子,正向着刚刚回来的童子,摇手呼唤着。
这骑黄牛的童子,姓柳名浮生,父亲名为柳长青,是九年前新搬来的教书先生,家里还有另一个哥哥,母亲,爷爷奶奶都在。然而除了柳浮生以外,他们家里人都颇受村里人的尊敬,至于为何柳浮生例外,其中原因自然是有些复杂。
“母亲生了,怕是我也该离开这村子了!”柳浮生听到半大小子的喊话,却是没有丝毫兴奋之意,口中喃喃道。
“嘿,浮生,等你去了前村,一定要到处逛逛,最多两年,让你母亲再给你添两个弟弟妹妹,你就可以回来了!”那半大小子见柳浮生没有回应他,再次喊话道。
很显然,半大小子之所以这么说,也是熟知村里的规矩的,只是他不知道,出了村子的人,根本没有一个能够回来,这一点从柳浮生的母亲肚子大起来以后,柳浮生就默默的调查过了。
柳浮生依旧没有回应半大小子,安静的待在黄牛背上,任凭黄牛把自己往自己的家里带去。
柳家是新搬进冡村的新姓,家临过村的小河,门前栽种着一棵大柳树,房屋倒是颇为讲究,乃是一个四合院,其中南面另开一门,房屋是个通间,便是冡村的学堂,专门教授冡村的适龄孩童,作为村里的教书先生,这也是为何他们柳家能搬来冡村的主要原因。
大黄牛载着柳浮生,绕过柳家的东门,来到了柳家的北侧,那里是柳家的后门,此时后门开着,伴随着自己家里藏不住的嘈杂声,柳浮生下了牛背,而后牵着黄牛走了进去。
“小二,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不快来烧水,今天可是家里的大日子,你要是怠慢了客人,小心我打断你的腿!”柳浮生刚进门,就听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一个老妪,正站在柳家西面的厨房前,面色不善的看着回来的柳浮生,而她,就是柳浮生的奶奶了。
“知道了,我栓好牛就去!”柳浮生对这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平静的应了声,而后就先牵着牛往牛棚里走去。
“不要偷懒,快点!真是喂不熟的小崽子!”那老妪又骂骂咧咧了一句,随即才转身进了厨房。
“阿黄啊,阿黄,我要走了,真是舍不得你和阿金啊!不过也好,等离开了冡村,我就再也不会被他们欺负了!”柳浮生拴好黄牛,眼中不觉已经泪水浮现,摸着黄牛的脑袋轻轻说了句,而后快速的换了一个表情,接着就跑着就去了西边的厨房。
柳家主房坐北朝南,此时屋子里十分的热闹,柳家的家主,也就是柳浮生的爷爷柳广济,正和一个马脸长须的老者坐在屋子里的主位,而这马脸长须老者就是冡村的村长了,人如其名,名为马长山。在这两人左右,则是坐着柳浮生的父亲柳长青,以及其他六位,三位是中年汉子,三位则同样是长须老人。
“呵呵,柳大哥,今天大家一起来的目的有二,这一嘛自然是为了恭贺柳兄家里再添一口,这二嘛,自然是为了村里的规矩,还请柳大哥不要让我们难做!”这时只听村长马长山笑着道。
“哈哈哈,村长放心,这件事情老朽自然是省的,就按照先前所说便是,小二也不小了,他自己出去我也放心,不过村长你也知道,如今子铭要一心读书求取功名,儿媳刚生了娃也离不开老婆子照顾,所以你看能不能等一个月后,再让小二出去。算是老朽拜托诸位了!”柳广济接话大笑,随即说了一两句后,面色又变得为难起来,看着马长山继续道。
“一个月?嗯,也罢,想来也不妨事,单单是长青为了我们冡村的付出,这个要求就值得,大家觉得呢?”马长山似模似样的摸着胡须思考了两息,随即看着屋里的其他人,用询问的语气说道。
“自无不可!”
“应该的,应该的。。。”
“柳家主大义,自然必须成全。。。”
“可行。。。”
“哈哈哈,那就多谢诸位了,老朽已经备好酒菜肉食,诸位今晚一定要一醉方休才行啊!长青,还不快去上酒菜!”
“是,父亲!”柳长青被父亲招唤,笑容满面的应了声,随即起身就出门向厨房行去。
“大火!我要你加大火,听到了没有,该死的小子!”还没走进厨房,柳长青就听到自己母亲的责骂声,柳长青的面色顿时一变,而后漏出几分不忍,随即还是走了进去。
“母亲,父亲让孩儿上菜了,准备好了没有?”厨房里烟熏火燎,柳长青进去后只看了一眼,便又退到了门前,开口道。
柳浮生此时被面前灶膛里的火焰,烤的面色通红,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立刻扭头看了一眼,却是刚好看见柳长青的面上,露出了嫌弃之色,而后快速退了出去。
“去,去,去,君子远庖厨,这里哪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屋招待客人去,我这就上菜,小二,你去地窖抱坛酒上来。”老妪正在张罗着小菜,口中不耐烦的说着,挥手示意柳长青离开,而后又吩咐柳浮生道。
“好的奶奶,父亲!”柳浮生不敢迟疑,应了声就站起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前还叫了一声柳长青。
看着柳浮生离开,不忍之色再次出现在李长青的脸上,他忽地想要伸出手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
“干嘛呢,还不快去陪客人,那个小崽子又不是你的种,要不是为了进这村,我才不养那个便宜货,快去!”老妪见到柳长青的模样,立刻开口训斥了起来。
“知道了母亲,我这就去!”柳长青无奈,面有不忍,然而应了声后,还是转身去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