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长安,寒风萧瑟。气势恢宏的宫殿,在树木褪去掩映后,露出破败之色。文帝杨坚用过午膳后,从累满奏报的案头上取过一本奏折。长吁一口气后,仔细观看。渐渐的,一丝笑容爬上他的脸庞……
帐幔微动,一位气质雍容的贵妇出现在他面前。柔声说道:“陛下,您刚用完饭,还是不要立刻坐下。这样容易积食。对龙体甚为不好。”
杨坚抬起头,扬扬手里的奏折道:“皇后,广儿来信了。各路大军均已准备完毕。伐陈之事可一鼓而定。朕观之,甚为欣慰啊!广儿办事,愈发稳重干练啦!”
贵妇正是鼎鼎大名的文献皇后――独孤伽罗。闻听皇帝称赞杨广,她颇为高兴。随即附和道:“广儿能够统帅大军,建立功勋。也离不开陛下的扶持。各路行军总管,诸如贺若弼、燕荣之辈,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猛将?没有天子威仪震慑。凭借广儿这样的青年人,如何能够统御?”
杨坚缓缓起身,拉住独孤皇后的手向御花园走去。只是另外一只手上,依旧拿着杨广的奏报。
花园里没有争奇斗艳的景致。杨坚却浑然不觉,微笑始终挂在嘴角。
“陛下,今日可是遇见高兴之事?不妨说出来,让妾身一起乐乐。”独孤皇后笑问道。她从来不回避朝政。甚至常与杨坚讨论政务。遇到皇帝不能决断之事,她还能提出中肯的建议。若是例举华夏历史上的贤后,她不一定能名列前茅。但是,说道权势滔天,能参知政事的皇后。只有她和吕雉、武则天齐名。难能可贵的是,杨坚对她从不避讳。她的建议不仅得到皇帝的肯定。也能得到大臣们的拥护。因此,隋朝开国后,她与杨坚被并称为“二圣”。足见世人对这位奇女子的褒扬!
杨坚听皇后问话,便笑着说:“伽罗,你难道没看过广儿的奏报?这里面,可不仅仅只有军伍之事。”
独孤皇后岂有不知之理?在杨坚早朝时,她就已经看过奏报。只是,对于其中的内容,有些不块罢了。听杨坚如此问话,她也不再遮掩,微笑道:“陛下说的可是陈国皇后,沈婺华之事?”
杨坚满意地点头道:“正是!世人皆道陈叔宝昏庸无道。陈国朝野,都是孔范、沈客卿之类的阿谀小人。更有萧摩诃之流,怯战怕死,留恋功名……不曾想,陈国皇后倒是一个人物!既能躬耕于田,又能教书育人。面对凶寇,大义凛然,不失法度……可笑陈叔宝,放着如此贤后不爱,却偏偏宠信张丽华这等妖女。叫朕唏嘘不已啊!”
独孤皇后听到杨坚称赞沈婺华,不由妒火升起。撇撇嘴道:“身为皇后,就应该懂得规劝皇帝。若是满朝奸佞,就必须出手整治。何至于行负气出走之小女儿状?身为妻子,不能为皇室孕育后代,绵延子嗣,也是大罪!依臣妾愚见,沈婺华的贤名言过其实。”
杨坚收敛心神。想起自己的皇后,一切都好,唯独善妒。不由得在心中苦叹一声。捏捏她的手,笑道:“历数各代,又有多少女子能媲美朕的伽罗?才貌双全,文心慧质。于朝堂之上,睥睨天下。于后宫之中,尽显善良?伽罗……一万个沈婺华都是不能与你相比的!”
独孤皇后显然余怒未消。忿忿道:“即将亡国之妇,居然还有人说她是菩萨转世!真是妖言惑众!待得陛下完成大业。臣妾定要将传谣之人严办!”
杨坚望着气愤填膺的皇后,突然哈哈大笑道:“伽罗何必为一少年动怒?广儿虽未在奏报中称赞此子。但从听潮县内所发生的事来看。这个少年人着实不凡。收纳妇幼、灭倭寇救皇后、建石楼而灭两千大军于一日之内。更难得的是,居然说动医家圣手――孙思邈。建医馆,以集救治伤患和教书育人于一体……对了,还有利用人畜之粪便制……”
“沼气!”独孤皇后见杨坚忘词,立刻提醒到。眉间的怒气也渐渐消散了许多。
杨坚拍拍脑袋,恍然道:“对……对!就叫沼气!此物不仅替代柴碳,还能成为战时利器。当真是不简单啊!”
独孤皇后冷冷道:“不过是奇巧淫技罢了!此子自称师从海外仙门。入华夏择圣君而侍之。如今却苟安于陈国荒僻之地。对于隋陈之战,作壁上观!岂不是待价而沽,擅于钻营之徒?还好广儿目光如炬,未曾被他蛊惑。要不然,伐陈之战恐怕会生出祸端。”
杨坚哭笑不得地拍拍她的后背,笑道:“伽罗何必计较?此子如今年方十二。又于海难中痛失父母。师门每隔一十六年才造访中土一次。缺少些管教,也是可以理解的。想想勇儿和广儿,十二岁时的模样。再比较一下此子的作为……皇后有些苛责了呀!”
独孤皇后低头思量片刻,心中释然。嫣然一笑道:“陛下所言甚善!臣妾只想到此子言语狂悖。却忽略了他的年纪。倘若真如奏报所言,此子之才将来为陛下所用,也算我朝幸事。至于缺乏礼教,自然可寻大德高儒教化之。不过……臣妾怕他言过其实。广儿既然没有向陛下推荐此子。想来,还是需要多加考察。若陛下对他有想法,还是慎重为好!”
杨坚点头道:“那是自然!此子小小年纪,却得封听潮县令。是阿谀之徒,还是真有才学。待广儿灭掉陈国后,再仔细考教。”
独孤皇后笑道:“传闻此子可于荒野立县。不知放置于街市,是否还能有所作为?待战事平歇,不如将其徙往江都。令当地刺史好好考察。陛下,以为如何?”
杨坚赞许得点点头,向身后高喊道:“来人!”
一个宦官躬身上前,跪伏于地。
“拟旨!”杨坚冷声道,“命江都行军大总管杨广,于灭陈战事平歇后。徙陈之听潮县令李胤全家,至江都!封其为……七品承义郎……”
独孤皇后噗呲笑道:“陛下,这个七品承义郎是个什么官?我朝典制里可没有这个官啊?”
杨坚尴尬道:“小小少年,无功于社稷……朕还真的是难封!”
独孤皇后嗔怪地拍拍杨坚的手,对宦官说道:“行走于江都街市。替朝廷体察民情,安抚百姓!俸禄按七品分发,不可逾制,亦不能克扣!这道圣旨,本后也要加盖凤印。让江都刺史好生办差!”
宦官叩首后,匆匆离去。一路上暗自腹诽着皇帝夫妇:“朝廷用人,什么时候如此荒唐了?官品和县令一样,却行走街市?真是闻所未闻!对待一个少年人,至于吗?”
望着宦官离去后的背影,杨坚和独孤伽罗相视而笑。想想今日的荒唐,也不觉连连摇头。
陪伴皇帝闲逛了一会,独孤伽罗知道他又要处理政事。便施礼告退,自去后宫休息。
杨坚回宫,摒退左右后,对屏风后说道:“出来吧!”
屏风后闪出一个灰衣人,跪伏在他面前。
杨坚沉声说道:“命潜伏于听潮县的密探,好生保护李胤!若日后,他徙往江都。你们的任务也不会改变。告诉江都刺史,李胤是朕要考教之人。其他任何人的命令,不必理会!”
灰衣人领命后悄然而去。独留下杨坚望着空旷的大殿,喃喃自语:“广儿啊!你的气量还是太小了些。面对如此良才,不懂得珍惜。将来还会有多少真才实学之人,能为你驱使?你在用人之道上,还是欠缺太多!”
轻啜了一口暖酒,杨坚闭上眼叹息道:“伽罗啊伽罗,你贵为一国之后。朕又赠你参知政事之权。天下女子,谁能与你争锋?为何你就不能放下善妒之心,与朕同治天下?说起皇后气度,你是真的不能与沈婺华相比啊……”
相比杨坚,李胤就没这么多烦恼。这些天,刺骨儿和刘慕达已经率领各自的部下,开始修缮道路。两军驻守的码头,早就整修一新。如今根据李胤的规划,准备在听潮县内构筑南北相交的两条大道。
李胤套用后世的经典语录:“要想富,先修路!”,得到了包括沈皇后在内的所有官僚的认可。通过筑路,还能很好的梳理一遍县里的土地。短短月余时间,听潮县里又多出了一千二百名百姓。现在,李胤正着手划分土地。让这些人各自建立村落。
石家兄弟和徐懋功,帮助他收集好信息。根据张嫂提供的水系图,和两国军队提供的地形图。李胤已经绘制出详尽的听潮县地图。如今,他正指导几位少年在一个巨大的沙盘前折腾。
“李锚!把沙丘固定好!”李胤对着狗蛋儿怒吼道。如今,他已收录了十名少年进入自己的家中。他们大多都是孤儿。李胤给他们重新以李姓起名。狗蛋儿原本是没有资格的。但李胤经不住他娘亲恳求,也纳他入家,赐名为李锚。
一众少年在李胤的教导下,学会了简单的算数。其中比例尺正是制作地图和沙盘的必备知识。
“哥哥,哥哥!你看我做的小桥可好?”荷花举着一座袖珍木桥,对着李胤显摆。
李胤呵呵笑道:“荷花真乖!哥哥喜欢。”说罢,抱起荷花重重亲了一口。
石蛟见状,不服气地说:“我做了那么多小楼,庭院。为何不称赞我?大哥太偏心了!”
李胤抽了他一巴掌,笑骂道:“羞不羞?和妹妹争风吃醋,你是爷们儿吗?”
众人见石蛟脸红,手上的道具飞出很远,模样甚是滑稽。不由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