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是有房子准备出租么?”
正在摘菜的王兰英听到之后愣了一秒,随后扔下菜叶,两只手在围裙上随意抹了抹,忙不迭的从后厨迎出来,满脸笑意,整个人变得无比随和。
S市,夏国沿海最发达的城市之一。王兰英的祖上,世代都是靠出海捕鱼为生的渔民。他的父亲叫王阿嘎,阿嘎本是小名,据说是当时办证件时候没说清楚,稀里糊涂的被人把小名写在了证件上,开始觉得没什么,后来想改又太麻烦,于是就嘎了一辈子。父亲成年时候家里还有一艘不错的渔船,大家都以为,阿嘎肯定是子承父业,然后讨一个渔民的女儿做老婆,平平淡淡却又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突然有一天,村子里有人来通知,要招兵,说是有政策云云。阿嘎的父亲虽没读过书,但却有大海一般的眼界和胸襟,他觉得阿嘎不应该和他一样,一辈子窝在渔船上,起码应该趁年轻出去见见世面,于是毅然的送阿嘎去当了兵。阿嘎从小在渔船上长大,见惯了海上的风浪,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心智,加上又肯吃苦,入伍之后很快便脱颖而出。随后退伍转业,因为立过功还提了干,所以被分到了S市公安局,随后娶了个毛纺厂的女工人,在S市安定下来,算是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城里人。
王兰英的前半辈子总结起来就四个字,平淡无奇。出生在最普通的家庭,在最普通的学校读书,随后直接被分配到了母亲工作的毛纺厂当了一名最普通的工人。某一个最普通的下午,通过父亲的介绍,认识了她现在的丈夫,李国文。李国文也是退伍军人,听父亲说是战友之子。高大、皮肤黝黑、干净,蛮精神的小伙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右脚有些微跛,据说是在战斗中负的伤,留下了残疾。由于父亲的缘故,王兰英从小对军人有种莫名的信任,所以两人很快就结了婚,并生了一个乖巧漂亮的女儿。
随后的几年,日子过得颇为拮据。毛纺厂倒闭了,没了工作,王兰英只好在市场租了个摊子卖菜,赚点小钱补贴家用。丈夫原本在一家公司上班,因为腿脚不好性子又直,同事之间微词难免,最终一气之下辞了职,自己做些小生意。起先应该说还是不错的,每年能给家里赚些小钱,没成想遇了歹人,被骗的干干净净,没欠下外债已经算是万幸。没办法,李国文只好也去市场帮忙。早上和妻子一起卖菜,下午不忙时候帮人卸货,各中艰辛自不必说。
这天下午,李国文正在帮人卸货,突然听见有人喊他,回头看了一圈没见什么熟人,这时又听见有人在喊,仔细一瞧才认出,原来是以前当兵时候的战友催嘉。退伍前两人在西南某边防部队服役,当年“12.1跨境走私大案”震惊全国,最后的收网行动,便是由他们所在的部队完成。李国文的腿也是在那次抓捕行动中受的伤,两人是生死之交。多年未见彼此都是感慨万千,当下就要大喝一场,不醉不归。催嘉原本家境就比较殷实,退伍之后这些年混的更是风生水起,这次来S市办点私事,遇到昔日兄弟真是喜出望外。按他的意思,必须得找个顶体面的大酒店才配得上这么多年的战友情谊。国文不是矫情的人,兄弟之间没必要藏着掖着。于是对催嘉讲,你来S市,这东必须我来做,没得商量。但是太好的酒店却是请不起,不如来家里,让兰英炒两个拿手菜,喝起来也不拘束。说罢拉上催嘉就回了家。
兰英贤惠,水果饭菜张罗了一桌,随意吃了几口就不在打扰,留下二人推杯换盏,喝的好不痛快。席间聊起最近遭遇,得知兄弟被骗血本无归,又想起在市场看见国文卸货的样子,催嘉竟失声痛哭。国文赶忙安慰,说难得相逢应该开心,糟心的话不聊。随后又起身抱来两瓶酒与崔嘉痛饮,一直喝到天亮才悻悻作罢。本来执意在留崔嘉一天,催嘉不肯,放下一句“你的事情交给兄弟”便走了。起先李国文并没放在心上,酒后之言本就算不得数,何况那日二人喝的烂醉。谁知两天后接到了催嘉的电话,说有好事让国文赶紧去。不得不说,同袍之谊还是靠得住,那日酒后之言,催嘉当真放在心上了。待到酒醒之后,催嘉立刻联系了自己的老同学唐小龙。唐小龙上学时候和催嘉要好,毕业后只身来S市闯荡,多年打拼如今早已出人头地,两人常有来往。
催嘉说了战友的事,问唐小龙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起码不能再让自己兄弟在市场给人当牛做马。唐小龙想起自己的表哥在本市有个小门店,之前租给了一个潮州人开小饭馆,最近房子到期,潮州老板要和老婆回老家,不继续做了。表哥打算把房子在租出去。租给谁不是租啊,大家自己人,不如就租给国文。李国文听了欣喜若狂,立刻赶了过去。讲真,这个步行街的位置实在是没得说。跟自己家相隔一个街区,走路只要20来分钟。步行街北面紧挨着全国有名的JY理工大学新校区,南面是JY理工附属高中,西南方向隔一个路口便是S市最新规划的经济开发区,正儿八经的黄金地段。门店也不用重新收拾,本来就是开小馆子的,这个老李做得来,潮州人走的时候连店里的东西都没处理,桌椅板凳,厨房用具一应俱全。李国文心里真的不能在满意了,他实在很想租下这里大干一场。但是他知道,这样的地段,房租必是天价,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负担不起。催嘉对国文的家底事一清二楚,于是跟唐小龙商量,能不能卖个人情。最终三人达成协议:押金10万(催嘉垫付),房租每年40万,可按月支付,还免了老李1个月的租金,算是皆大欢喜。催嘉不仅帮老李垫付了押金,还给老李留了5万块钱,说小灶初起,总有些花销。李国文是个严谨的人,认认真真的给兄弟打了个欠条,催嘉看都没看,当着老李的面将欠条撕碎,骂骂咧咧的走了。
之后的两年,老李算是峰回路转。和妻子兢兢业业的经营着饭馆的生意,虽然辛苦但日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变好了。毕竟这么黄金的地段,只要肯花心血,没可能赚不到钱。可老天爷偏偏就喜欢捉弄老实人,李国文的妻子毫无征兆的病倒了。送到医院一检查,糖尿病。按说糖尿病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现代人不注意饮食,生活又没规律,年纪轻轻得糖尿病的大有人在。王兰英早就发现自己身体不太对劲,但是因为店里实在太忙,就没放在心上,结果这一拖就托大了,等病倒了才发现,已经很严重了。治疗方案简单粗暴,按时注射胰岛素即可。另外大夫再三叮嘱,除了要控制饮食之外,一定要注意休息。李国文着实吓得不轻,心想绝对不能让妻子在这么没日没夜的操劳,为了缓解老婆的负担,他决定再雇一个人帮忙。说起来简单,禁不住细算。注射胰岛素本身就是一笔不菲的额外花销,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房东找上门来,原来最近两年步行街的生意越来越好,周围的房租都涨了,人家毕竟是生意人,房租水涨船高是大行情,真的不算是为难老李。此时再雇一个人,实在有些捉襟见肘。王兰英脑子还算灵光,跟丈夫商量:开学女儿便上高二了,一直都是住校。两个人每天基本都在店里,何不把家里的房子租一间出去?他家离这里不远,附近又是商业区又是大学的,还有所高中,肯定能租个好价钱。当即写了广告贴在店里,坐等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