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敲了敲茶几，然后问了一句，“他跟着追去了？”
皇帝的语气有点奇怪，一时也叫人看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陆城试探的回了一句，“是，大皇子率领锦衣卫的人一块儿去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
迟迟便说，“大皇兄是金尊玉贵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好啊？”
皇帝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皱了皱眉，“他追去做什么？”
似乎就是认同了迟迟的话了。
迟迟心里清楚，在皇帝心里，那大皇子肯定还是有点份量和地位的。所以这会儿皇帝才会有这样一问，说是有点怪罪，但不如说是心里也记挂着大皇子。
毕竟刀剑无眼，那刺客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若是真的伤了大皇子可怎么才好。
皇帝不说，也是因为他心思深沉，到底是皇帝，即便心里有事，也一定不会能够述之明面。
陆城看了一眼皇帝然后才说，“大皇子……”
他能怎么说？大皇子想要邀功？所以看见有刺客就追过去了？
皇帝想要的答案明显就不是这一个。
陆城即便是伺候皇帝很多年了，这会儿也是难以开口，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迟迟便说，“只怕是大皇兄担心父皇的暗卫吧。”她笑了笑，“若不能亲手捉住刺客，只怕大皇兄也是不安的。所幸身边跟着的锦衣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一定是可以护大皇兄平安的。”
皇帝点了点头，也算是应承了这个答案。
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和陆城说了一句，“一会儿等大皇子回来，就即刻回禀朕。”
陆城连忙是应声了，“是，奴才知道了。”
皇帝只管是摇了摇头，正是想要叫迟迟回自己的马车上去，突然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叫声，“护驾！有刺客！”
皇帝猛地坐起来，“怎么又有刺客！”
这一波接着一波的。
但是最难的是这次来的人明显就是要比上一批来的多的多，可偏偏这个时候锦衣卫却已经被大皇子带走去追击上一波的刺客去了。
即便现在是有东厂在边上守卫，也难免会显得有点乏力。
皇帝的眉心狠狠皱起。
看出乏力的缘故就在于，他们这辆马车的帘子已经好几次都被此刻掀起了，只是尚且还不能够近身，刺客就被抵挡走了。
陆城下去了，马车里面的人不能太多，不然目标就会更大。
但是随便人多还是人少，这明晃晃的黄色似乎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这里就是皇帝在地方。
护卫的人似乎已经是有点招架不住了，纪佳掀了帘子进来，他半身是血，跪在皇帝跟前，“陛下，只怕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
皇帝皱眉，“你如何？”
“奴才无事，这都是贼人的血。陛下，如今只能由奴才和曹汀愈先掩护陛下先行，他们目标就是陛下，想来不会对留下来的娘娘和公主如何的。”
至于这眼下就在马车上的迟迟，总不能就扔下去吧。
至少是还没有到这个局面。
皇帝微微点头，“好。朕信你。”
迟迟发现，皇帝似乎真的是非常的相信那纪佳，就是眼下这个情况下，他说带着皇帝单独的走，皇帝都能相信他。
要知道，如果这个时候纪佳是个坏人的话，那皇帝的命就瞬间没有了。
可他似乎没有犹豫就说相信。
迟迟暗自看了一眼纪佳。
这位东厂都督，果然是好有本事。
迟迟伺候着皇帝，马车在飞奔，她很少有遭受这样的时候，脸色有点发白。
皇帝的脸色也是不好，但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功夫去宽慰谁了，后面兵马众多，不知道是谁到底是有这样的恶意竟然就是想要至皇帝于死地。
外头纪佳策马，曹汀愈驾车。
这一切其实都在曹汀愈的筹谋当中，他对这个义父，总归还是有两分了解的。
这种时候绝对不可能坐以待毙的，带着皇帝走，一定是他的首选。
而纪佳素来相信的人少，他既然是他的义子，也可以称之一个。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纪佳竟然只是和他两个人就这样出来了，两人的功夫虽然已经是不错，尤其是纪佳，那是拔尖中的拔尖，但是两个人也未免太少了点。
对方五六个人还不是事儿，十几二十个的话那即便是纪佳也肯定是够呛的。
曹汀愈突然就想明白了，或许……
或许今天的的确确是一个好机会。
不仅是迟迟的，还是他的。
马车越行越快，皇帝的脸色也发青，但是这种危急时刻，他肯定不会让纪佳停下来如何的。
毕竟皇帝惜命，而眼下也就是保命要紧了。
纪佳看了一眼曹汀愈，沉声，“一会儿保护陛下要紧。”
这话有深意，曹汀愈垂眉应了声是。
纪佳的意思也是明确，一会儿不管是出了什么事，肯定就是皇帝优先，至于马车里的旁人——也就是锦阳公主，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眼里。
曹汀愈虽然是应了声是，可是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就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只纪佳吩咐过了交代过了也就差不多行了。
当然，这些话自然是没有能让马车里头的人听见的。
只是不管是车里面还是车外面的人，都自己心里有着想法和惦记，马车还在不停的疾驰着。
但只是眨眼的功夫，迟迟就听见了有马嘶吼声，想来应该是刺客追了上来。
迟迟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见他脸色铁青，俨然就是气到极点了。
想来气的就是大皇子了，如果不是大皇子带走了那么些的锦衣卫的话，这会儿也不至于叫皇帝陷入这样狼狈的地步。
但是迟迟明白，只怕这个时候的大皇子还沉浸在自己有望立功的喜悦当中呢。
当然了，如果没有后续的第二波刺客，那大皇子如果是真的追捕到了之前的刺客的话，的确是可以算是功劳一件，可他也没能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马车倏然停了下来，接下来就是曹汀愈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请莫要随意出来。”
这就是要拼死搏斗了。
这此刻既然是可以追上来，只怕是原本护卫的东厂的人也都是折了个差不多了，所以才能追上来。
皇帝脸色越发的不好了，迟迟心里却是在盘算，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说的确是来行刺皇帝的，那么一环又一环，也未免太过聪明，但这也不是叫迟迟怀疑的地方，她怀疑的，就是之前曹汀愈的提醒。
曹汀愈如果一开始是不知道有这些刺客的话，那之前的那些话他也就不会和迟迟说。
但如果是这些人的确是走漏了风声，又是这样厉害的劲敌的话，曹汀愈保守起见也会和皇帝说一下。
而现在既然是到了这种情况下了，迟迟其实就有点明白了。
曹汀愈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他知道这其中有一队人马，是他提早就知道的，或者直接就是他安排的。
但现在这一队是个什么情况，迟迟就不知道了。
马车的帘子被人扯了下来，那个刺客被曹汀愈一刀抹了脖子。
但是已经可以看出两个人已经是有点抵挡不住围攻了。
要怎么办？
迟迟隐约似乎有听见了马的声音，要靠近了，这个时候靠近的，只可能是援军。
有可能是大皇子已经反应了过来，所以追过来了。
迟迟咬唇，要来不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要怎么办？
应该要怎么做？
有刺客已经是不要命的冲了上来，皇帝往后一避，眼睛瞪得浑圆。
那刺客青天白日的还穿了漆黑夜行衣，脸上也是黑布蒙面。
眼神冰冷，看迟迟和皇帝的时候，就好像是已经在看两个死人了。
他拔了剑，朝着皇帝刺过去。
纪佳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切，可是他被四五个人包围着，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办法，只是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上的动作更快，急匆匆的就是要过来护驾。
可就在这个时候，四五个人终于是找到了纪佳的破绽，他太着急了，所以漏了出来，几个人围攻上去。
纪佳渐渐的有点抵抗不住了。
而迟迟在这一瞬间才明白了，曹汀愈要叫她留在皇帝的车上，或者是必须要陪伴在皇帝的身边到底原因是什么。
而等了这么久究竟是在等什么。
就是等现在这一刻。
她就好像是乳燕扑林一样的扑了过去。
在皇帝眼里，就好像迟迟没有一点的犹豫，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而刺客的剑实在是太快，就已经是刺进了迟迟的胸口。
“咳。”迟迟闷哼一声。
他.妈的，这也未免太痛了点吧。
剑刺破皮肤，也不知道捅进去多少深，迟迟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了。
——不会是这一次把自己玩进去了吧，这一剑下来，自己别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那真的是……真的是太亏了。
不说别的。
迟迟隐约可以看见外头和刺客们血战的曹汀愈，时间都好像是慢了下来一样。
不说别的，就是为皇帝死这件事，就真的是太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