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兵没有因为日头高起而散去,靶前仍站着一排将士。
只不过原本稚嫩脸庞的小将士,变成了带着皱纹的副将们。
风一股接着一股的吹着,将士们拉满弓,静静的等待着号令。
王若晴叼着草叶,手里拿着一支箭矢,前前后后的走在这一排人周围。
“王将军,还得多久啊?”
大臂力量薄弱的某位副将,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现在就抖了?”
王若晴竖着眉毛,一脚踢在了那位副将的屁股上。
“现在就发抖,你就不用练了,滚去那边好好练练你的胳膊。”
那位副将委屈的放下了弓箭,乖乖的跑到一旁观战。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场中剩下的将士越来越少。
“放箭!”
突然王若晴吐出了嘴里的草叶,大声喊道。
风呼拉拉的从山谷中涌了进来,几人松手出箭,竟全部上了靶子。
“我靠……”
射箭的副将们颤抖着双臂怔在原地。
其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这一箭到底是如何上靶的。
“王将军厉害!”
魏常胜也终于从山坡处走了下来。
“厉害在哪?”
王若晴翻了个白眼。
“我这几个副将根本是上不了靶的,不过是王将军一直等着风的力量,助他们上靶罢了。”
魏常胜看了看几个副将摇了摇头。
大老粗是不会有出路的,就这样受了王若晴的下马威,还喜不自知。
“你倒是聪明,那咱俩比一场?”
王若晴挑了挑眉毛说道。
“属下甘拜下风。”
魏常胜笑哈哈的答道。
“哼,没劲。”
王若晴转身便向伙房走去。
午时快到了,伙房中的饭香顺着风飘到了山谷之中。
“哈哈哈哈哈,李龙,你这样真真像个酒肉和尚。”
李龙赤裸着的上半身虽然是小麦色,但被毛发遮挡住的地方都白的很。
光秃秃的头,憨厚的样子,但脸上横着一道疤痕,像极了说书人口中的酒肉和尚。
酒肉和尚,顾名思义就是出了家,剃了头,但不依照佛家戒律生活的和尚。
“是么?”
李龙抬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和脸颊,憨憨的笑着。
“现在要开始准备用温盐水给你清洗后背了。”
大夫小声的提示道,原本还笑呵呵的李龙立马紧张了起来。
“劳烦了。”
“你们几个过来,按住他的双手和双腿。”
大夫看着门口站着的小厮说道。
“好嘞!”
小厮们摩拳擦掌的扑了上来,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第一个小婢女端着温水走了进来。
大夫从桌子上拿起布袋,用小茶杯舀出半杯粗盐,倒进了水盆之中,然后用手搅拌至完全溶解。
又拿出白色的绢布,浸入温盐水之中,绢布一点一点的完全泡了进去。
没一会儿,大夫从温盐水中把完全浸湿的绢布取了出来,并用双手轻轻挤出多余的水分。
“哗啦啦。”
李龙听见水声,微微的挺了挺胸膛,收紧了背上的肌肉。
“啊!”
凄厉的一声惨叫,还伴随着全身关节战栗的声响。
大夫将绢布敷在了李龙的背部。
绢布上的水顺着李龙的背流淌,淌在每一寸鞭打出的沟壑之中。
几个小厮极力的压着李龙的四肢,生怕他突然发力。
李静雯悄悄的转过头向李龙看去。
绢布贴在李龙的背上,大夫松开双手,静静的坐在原地,没有再多做动作。
直到李龙粗重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大夫伸手按压住了绢布下的皮肤。
李龙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我要开始擦拭你的伤口处,实在忍不住时,开口叫停便是。”
大夫温和的说道。
李龙的额头上渐渐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将全部的力气用来抵抗不断冲击大脑的疼痛感。
他张开嘴,但发不出声音,只好微微的点了点头。
收到李龙确定信号的大夫,开始轻轻的用手指剐蹭绢布下李龙后背上的鞭痕。
“啊!”
又是凄厉的一声惨叫。
鲜血从伤口处向外涌出,浸染了白色的绢布。
李龙疼的不断颤抖,但大夫没有停下。
双手迅速的清洗着鞭打过后的沟壑,带出的腐肉还用匕首小心的割掉。
李龙的后背已经麻木,痛感渐渐变轻,他觉得自己像是在云端飘摇。
“凝神。”
大夫在李龙的耳边大喝一声。
“太残忍了,我看不下去了。”
李静雯掩面冲了出去,李二抹了抹头上的汗,也跟着出了房门。
李静雯跑到院子中的老树下大口的喘着气,春儿紧张的搀扶着。
全程提着一颗心,紧张得看着李龙清洗伤口,李静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过呼吸。
“静雯,还好么?”
李二走到李静雯的身边,拍了拍李静雯的头问道。
“不太好,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李静雯摇了摇头说道。
“可能是因为生的意志吧!”
李二想了想后说道。
“难道这样的痛苦都泯灭不了生的意志么?”
李静雯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相信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是有他自己的使命,可能李龙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吧!”
李二走到了石凳处坐了下来。
“那我们是为了我们生来就带着的使命而活么?”
李静雯走到了李二的身边蹲下身子,抬头问道。
“不是,我们要为了自己而活。”
李二看着李静雯的眼睛回答道。
“兄长,你说的话好矛盾。我们到底是因为使命而活?还是因为自己而活?”
“是因为使命而存在,并努力为自己的意志而活。”
风静静的吹着,两个人也默默的呆在院子中,房间内偶尔会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叫。
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从房间中端了出来。
年龄小的婢子们颤抖着双腿,不敢仔细看盆中刮下来的皮肉。
这是最好,也是最残忍的办法。
如果不完全处理鞭痕中的旧伤,那么外伤痊愈时,腐肉便会永远的藏在新长出来的皮肉之内。
阴天下雨痛一痛,刮风下雪痛一痛。
这跟人生是同样的道理,你受的伤,要好好的治疗,扒开新伤治旧伤。
完全痊愈后才不会在多年以后还让你觉得伤心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