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佳来到这个城市,因为他和我有共同的记忆,老冉在讲述那些故事时他便在我旁边。这本就不是两个人的秘密。
小佳在这里一年,他说有很多原因,这只是其中一个。
命运就是这样了,小佳和他父亲赌气,离开部队,在没有地方可去的时候便想到了这里,本以为会等到老冉和我,可老冉先行一步。
小佳知道的比我要早,他说是老冉给他打了电话,让他等一等我。
我眼泪流下来,在深夜十一点,小佳躺在我旁边说着他知道的。
他看不到,即便我没有背对着他。
窗外灯闪烁着!
他也转了转身,背对着我,继续说着。从老冉到他自己,到我,到他家里,说到他爷爷奶奶,我听到他抽泣的声音。尽管声音很小。
“算是为老冉的吧!”
“是!”他没再说话。
老冉真是越来越迷信了,他以前还告诉我神灵什么的信则有,不信则无,怎么会在意我年幼无知时许下的诺言。
应该早就注意到的,他努力的去记那些佛经,认认真真的在佛前祷告,几乎从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即便是真的和尚,不然他怎么会在一个地方坐四五个小时。
这几年时光,相对于以前很少再去看老冉了,最后一次倒是在最近,我告诉他我没有参加毕业典礼,也没有参加毕业合照。他也不问我原因,仅仅垫子上坐着,我去取他面前的贡品,然后也盘腿坐在他旁边,拨着橘子皮,问他要不要来一块,他说不吃了。我吃了一瓣,特别酸,他瞅了我一眼笑了,接着说说,牙口不好,吃不了酸的。
老冉便不说话了,我在他旁边吃完那个橘子,将橘子皮放在供桌上,双手合十。“佛祖啊佛祖,橘子是被我沾了光了,这些橘子皮您就拿去泡茶喝吧!”
老冉笑了,“你这小子,不要的给佛祖,佛祖肯定不保佑你。”
“佛祖不要就给你咯!”我双手摊开,恭恭敬敬磕头。
“那你放这干什么,赶紧拿出去晒着,要是改天下了雨,”
“这时候哪会下雨。”
“正所谓,天有莫测风云,任由旦夕祸福。”老冉唱了出来。
“嘿嘿嘿,老冉,佛祖看着呢,收敛收敛。”
……
最后一次见面依旧是没有告别,老冉连送都没有送我,我骑着摩托,一路潇洒而去。走的时候有些解脱,我怕老冉问我关于高考的事情,他只说了一句,“时也命也运也。”
他这样说我便明白了,这些年因为这个原因产生许许多多的不安全是自己多想。
第二天早很早便醒来,上个厕所又躺下,半昏半睡,迷迷糊糊。到小佳醒过来去上厕所,我也起来,靠在后面,问他几点了,他说也有个七八点了,让我自己看手机。
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时间是我们唯一拥有的也是唯一不会拥有的,我的时间观和方向观一样差,以前老冉送过我一块表,有指针的那种,说是游客送给他的。他教我如何用那些指针去辨别方向,记是记了,不过我戴了一段时间觉得手腕适应不了便还给了老冉,还了之后发现没了又时不时想看看,这算什么?
八点四十七,我看见小佳手机亮了,是我父亲的来电,我不想接,因为没想好要说什么。
“喂,爸。”
“嗯,你们准备啥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答案不明确,不过回答有一个,“过几天。”
“嗯,”沉默了好久,父亲说“那啥,昨天去那庙里发现老冉留了一封信,写你的名字,你要不要来看看?”
这话说的有些矛盾,我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拿到屋里,放你那个桌子上中间那个抽屉里。”
“嗯。”
“还没有拆。”
……
沉默良久,父亲挂电话。
老冉写了信,给我。我以为他也没有向我告别,这样便亏欠老冉更多。
我想我应该回去了。
小佳自然不会拒绝,昨天的谈话中我了解了他其实一直在想着那里。我们定了时间,在明天的上午九点,今天出去转一转。小佳带我去看了周边的风景,没走太远,说太远的他也没去过。
中午吃饭,他将我领到一个小餐厅,门面不大,收拾的挺干净,里面是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女生。小佳说给我一个惊喜,然后自己跑到厨房,我不知道他在捣腾什么,自顾这发呆。
我喜欢等待。
这三年的时光我喜欢上了等待,或许这是我的本性,只是以前有人压迫。追逐什么,我居然觉得这样过,挺好。
刚去高中的时候姑姑为我挑选了阳面宿舍,进门右手第四个,第二天我便换了另一个,在阴面,原因是有人抽烟。这算是我自己选的,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样的选择,我本是随遇而安,而且我也抽。
老冉说总得向好处走,的确。
我和另一个宿舍的人一起度过了三年,他们是这三年唯二让我值得留恋的。一起学习,犯错,犯傻,我告诉了他们那个我只告诉老冉的秘密,他们嘲笑我,说要告诉那个女生,我丝毫不担心,因为每个人的秘密都被我们分享,甚至心里会有点期待,后来,我的伙伴增加到同桌,前桌,后桌,然而秘密只在我们之间流传,从未传到她的耳中。
高一很平淡,每天便是学习,作业,晚饭后会背书,有时候会打打篮球。我们讨论着喜欢的女孩,盘算着怎样去表白,因为有的伙伴已经有对象了。我也做着打算,写信吧,毕竟以前写过,有过经验。我偷偷的写,不敢给我的伙伴们看,也不会给老冉看。老冉会笑话我,他说我这个年纪怎么会懂得感情。怎么会不懂得,我和他辩驳,将我所有的感觉尽可能的表达出来,使得他终于承认了我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他又问那个女孩的生辰,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只知道她的生日在某某年中秋节。
老冉从床底下翻出来一本《四柱预测学说》,边翻边找,最后告诉我想追就去吧。我很想问老冉他得到的结果,又不敢去问,他的表情极度平淡,超越了凝重与豁达。
命运便是如此,你不得不相信。
我写好了情书,也不知道写的对不对,因为那些全是我的记忆和情绪,应该加点期盼和祝福,于是便改,改了觉得虚假,再改,便这样,一封情书写了三年,没有成功。不算三年,有一天不知怎样便找不到它了,我翻遍了所有的书,忘记了它去了哪里。那次遗憾了好久,再写一遍吗,我都记不清上一次打开它是什么时候。再找不到第二次回忆的感觉,即使有那些记忆,即使那些情绪也没有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