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没有一次想过和她结婚?准确的说,应该是有没有一秒钟想过离婚?
他熟练的驾驶着他喜欢的越野车型狂奔在熟悉的大道上,宽阔的乡间公路车稀人少,视野一览无余,道路两边一望无际的油菜花肆无忌惮的摇曳生姿,展现无限灿烂的韵华,黄橙橙的和金子一样诱人,浓郁的花香沁人心扉,顿时令人心旷神怡。
四月的傍晚略带寒凉的空气,雨后带着泥土的清香,天空明静高远,远山如黛微微透出更多一点的淡绿,夹杂在这些绿色之间的就是那么一点点粉红,一点点杏色,一点点的雪白。说不出来的良辰美景田园风光。
多少年来,多少个白天黑夜,或者天未央或者夜未明,为了钱他一直忙碌奔波,困了就停下趴在车上瞌睡一下,绝不允许自己安稳的睡一整夜,生命无止境野心亦无止境,时间就是金钱,这样拼命抓紧时间挣钱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荣华富贵?出人头地?子女后代?夫贵妻荣?或者更矫情的说,为了没有到手的爱情?
也许都有,但最重要的绝不是为了没有到手的爱情!
爱情是什么?
在他心里,爱情诚然可以让人血管暴涨勇往直前,也或许是一首励志诗,催人向前让人激动满血复活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爱情绝不会一时烧坏他的脑子,只能使他更清醒的认识到,距离在哪里是什么造成的?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弥补和追赶这个差距,与时俱进爱情事业双丰收才是他成熟后的想法。
在他心里,爱情绝不会冲昏头脑!绝不允许自己做一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供人娱乐谈笑的傻事。所有的爱情必须是快乐的,必须是有所收获的。最重要的还是志同道合,相互促进,为了共同利益点有计划的经营以达利润最大化,绝不是拖后腿被牵制,不快乐而停止不前还迂回曲折影响心情。
少年,多梦的少年,梦里有多少郎情妾意,梦里有多少欢乐失落,梦里有多少热血沸腾的理想,他和所有的骚年一样都会有,年少才轻狂,那也是过去式。
贫瘠的90年代,递字条写情书送笔记本寄明信片,摘抄席慕蓉汪国真的经典名句,看琼瑶古龙向往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模仿古惑仔以为自己很潇洒,往事不如烟依旧历历在目。只要我们的世界还在,我们尚未完结生命,记忆会一直犹新,毕竟那是我最年轻的时光。
哦,最美好的时光,没有对未来的重重忧虑,最美好的时光,没有对未来生存竞争的恐惧,最美好的时光,我愿意和你静静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青春有梦,梦里有她!
他承认,在那个年代,她是最美好的!
淡淡柳叶眉,微翘丹凤眼,饱满樱桃唇,长长油亮的头发上飘扬着两条白丝带,每天早晨操场跑步,丝带迎着晨风一起一落,在晨曦中看她越来越清晰的脸,他能想到的就是侠女十三妹,这是他小时唯一看过的电影,唯一的偶像。
他喜欢她青春,靓丽,无忧无虑,能歌善舞,能写会画。更看重的,她父亲是村支书,转业军人优秀共产党员,家里是镇上最先住小洋楼的那一批。
他总是频频换座位坐到她旁边,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他,但他也没有看出来她喜欢谁。她看上去永远安安静静,既不太招摇,也不太沉默。
在他的记忆里,她的作文永远是第一个在班上作为样本诵读,她永远是在节目表演中稳拿第一,引的女生一片嫉恨愤恨之声,但她绝对不是个个男生都喜欢的对象。
她有时甚至冷艳的近乎于无情,她从不和男生嬉戏打闹打情骂俏,如有男生动手动脚必定她那杨丽萍一样的双手会给他留下一点纪念作为教训,她也不和男生有说有笑谈笑风生假装发生纯洁的友谊,她不是班上最好看的,更不是总成绩最好的。
他曾经为了她复习语文,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打着手电筒冒着严寒回去在他哥哥家里给她找资料,整整一夜的来回,全靠走山路,风霜侵湿了他的衣裳,寒风凛冽了他的面颊,解放鞋里都是泥土。
只为把书送到她手中,为他宛然一笑不要粉面含威。实际是她书要了,态度对他不见得有多大转变,心比西施多一窍的她还是记得他的好,爱情不是恩将恩报。
他的成功在于他一直很执着,不管是对人对事,他从不放弃,这是一个优点,他坚信并一直坚持。初三的时光短暂并微微带忧伤,即将毕业何去何从,大多数学生都有点迷惘,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可是能继续有机会完成学业的学生并不多。
他知道毕业以后,他是不可能和以前一样给她施压。
各奔东西,谁还在乎谁。
他为了不被别的男生捷足先登,不惜对示好她的男生以各种理由大打出手,甚至被记处分也在所不惜。
她害怕了,害怕中还带着一些厌恶,那厌恶即将取代他对她的好。
到底厌恶他什么?
他不算丑,双眼皮,高鼻粱,没龅牙,皮不黑,身材匀称,高大威猛,孔武有力,脸上常常带着满不在乎的笑。
每次上课铃响了,人未进门那突突笑声先进入耳膜,然后左顾右盼的坐回他的位置,老师板书的时候,他不但不听还东张西望砸字条,她心里的那种厌恶就慢慢的涨起来。
老师的裤子没拉拉链!
他趁老师看黑板就转过头来对她说。
然后对他同桌说,一会儿教室里所有的学生都知道了。没拉拉链又不是没内裤,况且并没有影响到什么,只是没拉链而已。
这喇叭一广播这一节课所有的女生基本没在看过老师,他洋洋得意的摇着脑袋笑了一节课。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在紧张又迷惘中过去,毕业考试很快来临。在要临近考试的时候他突然退出,他家里父母年迈兄弟多负担大,考不考的上高中或者中专,最终结局都不会上学。他明确得知这一准信,用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去镇上最大的供销社买了一条淡绿色的围巾,用一张报纸包了,找了一个他认为最信任的女生委托她送给她。
多年以后那条围巾还一直在,从来没有戴过,只是颜色也不是那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时光荏苒,早已消失了诱人的色彩。
对她来说,他没有考试就直接回家,她没有同情,相反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畏首畏尾害怕他的拳脚还有他扬言背叛的报复。
她讨厌他的程度与原因,她一直没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也许他和她只是同学,没有怎么强烈的爱慕于她,她看他和其他男同学没有两样,也就不至于如梗在咽。
她讨厌他什么?
在他的潜意识里,就是因为他贫穷,不,她曾经千万次的想过这个问题,绝对不是穷的问题,他们思想不同三观不合。
他常常喜欢在教室里讲一些粗俗的黄色段子,然后边讲还故意朝她挤眉弄眼,似乎把她也想象是其中某人,略知成人韵事的她,感觉特别委屈和痛苦。
她对那所谓的笑话特别反感,觉得他特别猥琐和低级。一个天天的抱着《红楼梦》看的,《呼啸山庄》看的,《飘》看的,怎么可能喜欢他?
他们的思想永远不在一个平面上,如何沟通?怎么相处?恐怕连朋友都做不了。
那些焦躁闷热的夏天,知了停在学校大门前高大的柳树上约好了似的一起发了疯的叫,然后一起戛然而止,声音震耳欲聋,与夏季的炎热相得益彰,只把人叫的心口像有一团火。多少年后,他梦里依稀再现坐在柳树下背书的她,只是梦很遥远。
学校一起4个毕业班,考上高中及中专学校的不足四分之一,农村的物质贫乏,学习环境艰苦,大多父母只希望孩子尽快可以为家挣钱减轻负担,或者自食其力另起炉灶。
生育,并不像书上描写的那么伟大与高尚,只是祖祖辈辈理所当然。
他们的经历不同,人生不同,痛苦不同,追求不同,结局自然也会不同。
不论是怎样的经历,他算是成功的,他现在可以扬眉吐气,招摇过市,人模狗样,与人假装三分客气,内心一片昂扬斗志,潜伏的魔鬼大有不可一世之态。
她带着半个梦想步入城市,暂时无忧无虑的继续开始她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他畏畏缩缩为了生存开始选择就业的道路。
在最初的梦里他是想过与她双宿双飞,毕竟他下学已经18岁了,那时农村上学迟留级多,大多数孩子初中毕业都年龄偏大,不上学就可以考虑婚姻大事了。
当他看见自己沾满机油的双手,肮脏粗糙,看不清哪是他真的皮肤,他用同样肮脏的衣服顺手擦一把分不清是汗还是油的脸,抬头看看她们家的三层小楼房,他知道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他曾经流过泪,恨命运不公,也许是自己最初低贱贫困的原生家庭,最终他们擦肩而过。
他干过收垃圾的,做过修理工,当过矿贩子,什么可以赚钱他就干什么,他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他在乎的就是成功,成功是什么,对他来说就是有钱!
这双长满粗茧的手是不干寂寞的,在最初的创业之路上很快他就看准了街上仅仅几个未婚女性中的一个,开理发店的关,她相貌平平,可是他现在需要的是可以共同搭伙过日子,只要不给自己找一个负担就可以了。镇上那些有文化有工作家境好的未婚女性他可能想都没法想了。
这个女人泼辣,吃苦耐劳,还有一技之长。
就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那女人还真好对付,家境贫寒姿色一般初小文化就是没怎么多弯弯绕绕,两个字概括:实在。
未婚先孕还有人做媒这是求之不得,一穷二白还好高骛远是不切实际的。
就这样他忘记了所谓的什么初恋,还在他受够那么多鄙夷和操劳之后,他甚至有些痛恨她的无情,如果当初她接受他,凭她家的人际关系,现在的他的事业应该更上一层楼,还省了好多苦。时隔多年,他的确有这样想过。
有奶便是娘,孩子的出生他已经忘记了什么爱情不爱情。
最重要的是他爱他的孩子,这个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那还能想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