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见面的地方是他们镇上一个酒家的包厢，袁方木进退有度，俨然塑造出一个恭敬有礼，处事周全的大好青年形象，齐英学着他做出夫唱妇随的小媳妇样。
他的父母姐姐大抵是满意，从进门就乐得合不拢嘴。
“其实我们很早就想去拜访了，拖到昨天方木突然就说见一下面，有点唐突了。”他的妈妈胖胖的长得很有福相，脸上的笑很有亲和力。
“不会不会，方木他的工作比较忙，他决定就可以了。”英妈妈从进门目光就没离开过袁方木，大概真的是岳母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如果你们不觉得匆忙的话，可以先定下日子。”袁方木的爸爸比较沉默，可是开口就一锤定音。
一般双方家长见面都心里明白是为了结婚的事。齐英昨晚跟父母说时，他们的反应出乎意料的镇定，可以，挺好的，也过了几个月了吗？够了，不算快了，比你上次一回来就说要结婚好多了，赶紧嫁比较好，免得有什么变数。
齐英觉得他们能这么爽快答应挺好，可是越听越不对劲，他们大概怕夜长梦多，袁方木突然就甩了她吧！
“可是，这个日期不好定，接下去农历七月没什么好日子，而且年关不到很多亲戚都在外省。”英爸爸冷不丁冒出一句。
在场人神色全变，莫不是得拖到年底。袁爸袁妈尴尬的笑了笑，袁方木只是点了点头，指尖敲桌子的速度略微快了。
“不过可以先领证？”
“对，我们商量好了，让他们先领证，现在很多都这样。”
齐英看向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开明了。
“也是，也是。”桌上的氛围又热络了，“你们两个有空自己就去扯个证吧！”
“你们两个都是大人了，这些事自己做主就好。”
“好。”袁方木温温顺顺地点头，敲桌的手紧了一下，然后回头对她挑着眉笑了。
就这样吗？嫁给他，不是在梦里，而是在现实里，他们会朝夕相对，他们会举案齐眉，即使假的，他也会只属于她。
她低头，眼中蕴含着笑意，那点笑就像涟漪一般慢慢荡开来，直到幸福溢满心头，直到眼中泛出水光。
此时，手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是他的信息，她疑惑地抬头，他明明在她的旁边，他也在看她神色复杂，绷紧的嘴角似乎压制了什么。
她打开短信：明天你请假，然后我们去领证。
她惊讶再望向他，他已经转移了视线。这么急，也是，他这么讲究实效，没必要拖。
她回道：“好。”
他瞥了眼手机，那里只有一个好字。
“方木，方木。”
他猛然惊醒，说道：“怎么啦！”
“我都叫你好几遍了，你在那边整个人好像定住了。”袁妈妈说着就笑了，很难得看见儿子那么失态：“你待会送岳父岳母回去，我们坐你姐姐的车。”
“好。”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颤动。
酒家到她家的距离很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她坐在副驾驶座，听着他跟父母对答如流，心一下子紧一下子松，整个人浑浑噩噩。
车停后，他下车替英妈妈开了车门，见她呆呆地下了车就径直要进去，赶紧拉住：“伯父伯母，我同齐英先说几句话。”
“好好好，你们说。”英妈妈乐呵呵地拉着英爸赶紧入了家门。
“你请假了吗？”
“请了。”
“明天八点，我来接你。”
“好”
他沉默了，她也沉默了。
许久，他问：“你害怕吗？”
她摇头，她不怕，她想了他这么久，盼了这么久，挣扎了这么久。她觉得这一天不能来的时候，它却触手可及。她觉得不现实，即使是怕，也是怕有一天如果他想通了转身离开了，自己会不会跌入深渊。
他拉住她的手很紧很紧，又叹了口气，拍拍她的头道：“进去吧！”
那天夜里齐英哭了，哭的很惨很惨，比任何一个想他的夜晚都还要惨。崩了多年的线就这样断开了，她那么多年的思念，那么多年的怨恨，那么多年的等待，今夜像决堤的水将她淹没。
这样的泪，她分不清是喜是悲，只知道这泪止不住，从眼眶汹涌而出，让她的心变得很轻很轻。
第二天，英妈妈看见她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眼睛肿的这么厉害。”
她吓得赶紧回房，镜子里的人眼睛果然肿的只剩一条缝：“我的天，这样怎么出去见人。”
她拿了热毛巾敷了一会，效果不佳，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逼近，只得拿起粉使劲扑，可这样只显得使脸色更差。
陈齐英出门时，脸埋得低低的，上车时，身子慢慢挪进去然后侧向窗户。
“证件带了吗？”
她拍拍手包，低低地说“带了。”
“怎么啦！声音有点哑。”他靠过去，将她身子转向他。
齐英知道躲不过只能苦着脸看他。
“你哭了。”他的瞳孔缩了一下，然后低头转向另一边。
沉默在他们之间弥散开。
齐英几度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说昨天太激动哭成这样？谁信呢？
“齐英，我给你半个小时后悔。”他的嗓子有些低沉。
齐英哭笑不得，正想说不是，目光却瞥见后视镜里的人影，她下意识地推开车门。
身子还未探出去，手臂却被人紧紧扯住。
“你要走？”
一回头，他的神色略慌张，眉眼间全是着急，她忽然就想起初中时，他推着她桌子囔着：“不要走，不要走。”眼神就是这般。
这次她没有故意捉弄，而是轻轻地说：“不走。”
车窗处出现了一个人影，英妈妈低下头说道：“英子你怎么不吃早餐就跑了，带点面包吃，方木你也吃。”
“好，谢谢伯母！”此刻他的神情已经恢复淡定，刚才那一幕仿佛错觉。
齐英催着英妈妈回去，关上门偷偷觑他，手上递过去一个面包：“你吃吗？”
“你吃吧！”他神色很不自然。
齐英突然就笑了，其实日子那么漫长，他也不一定不会喜欢上自己吧！
“能走了吗？”
“走啊！”齐英的声音响亮利落。
他瞥了一眼她，眼角悄悄染上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