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赐拉着梧桐的手,连拖带拽成功走出了容府,老管家从桓容书房告退,事后方知二人已经离府,急得团团转,即刻便向桓容禀告。
芙蓉街道上一片繁华之景,梧桐虽博览群书,见识不凡,但终究看得尽是些纸上之物,不可观触,因此见到各式新奇之物,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雪赐见此,十分洋洋得意,步态轻盈如小鸟般轻快,脸若木槿之花,嘴角一直咧着微笑。
作为具有恋兄情节的小公主,她凭借着自己高贵的身份和手段为桓容赶走了无数迷恋桓容的痴情女子们,在她心中,也没有人配得上哥哥桓容,但自那日见过梧桐后,就对她十分好奇,通过近一个月的打听接触,越来越欣赏她的为人,后竟有意与她作青衣之交,只是暗暗埋在心里,没有对她说出罢了。但在口头上,雪赐已称呼其为“桐姐姐”。
她每日都来粘着她,梧桐原本清冷的生活因雪赐多了几分色彩,也多说了许多的话,不再像以前那般用纸笔表达了。
雪赐拉着梧桐乱看一阵,十分兴奋的为梧桐做起了解说。
“这个——是孔明灯,晚上放很漂亮的!”
“诶,这个是那个丹药!种类还挺多的!”
“……”
雪赐拉着梧桐不停的说着,忽然,二人在一处停下,雪赐眼珠轻转,咧着嘴打量着主意。
“桐姐姐,咱们进去坐坐吧!”雪赐手指着面前的精致店面,一副期待的表情。
梧桐狐疑的看一眼雪赐,“你怎么这么叫我?”
“我一直都这么叫的。”
梧桐抿了抿嘴,“还是别这么称呼!”
“我不,我偏要这么叫!”
雪赐歪着头,脸粉扑扑的。
梧桐无奈的摇了摇头,“……好罢,但只能私下这么叫!”
雪赐也是十分聪颖的,明白梧桐的顾虑,假装思考状,但很快便点了头。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那咱么快进去罢,走!”说着便要拽着梧桐进去。
梧桐凝视着状似酒楼的牌坊,上面明然刻着“暗香阁”三字,四周也用花朵围点装饰,她看了身边的雪赐,直觉感到不大对劲。
“这是什么地方?”梧桐向后退去。
“这……是酒楼啊!”
梧桐神色淡淡的看着雪赐。
雪赐咧嘴一笑,“呃……好罢好罢!”她微微踮脚,伏在梧桐耳边轻声说道:“这是花楼,是男人们最爱的青楼楚馆!”
梧桐皱着眉,十分不解的望着她。
“听人说很有意思的,走嘛!正好你穿男装,我也好有个名头进去。”
……
“这样,我保证——以后明天不掀你被子了,怎么样?”
雪赐向她眨了下眼睛,十分鬼灵精的瞅着梧桐。
梧桐一听,微作思考。她为自己不能睡觉的事儿也着实头疼,但自己如今寄人篱下,不好再像从前般肆意。因此也就只能每日任她所为,如今雪赐如此说,算是称了她的意。
梧桐没作声,只是迈步向前走去,这已经表明了她的立场。
梧桐走到雪赐身边,淡淡道:“走罢!”
一言已毕,便头也不回地信步进了这座“暗香酒楼”。雪赐“嘻嘻”一笑,立马跟上她,俨然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暗香阁作为桓朝最大的风月场所,自然少不了各种美貌的女子,她们纤腰薄唇,体带浓香,虽然胭脂气了些,但总体倒也不算低俗。
雪赐不时便感叹一声,俨然她才是那个从未见过世面的。
“桐姐姐,你瞧!哇……这是什么乐器啊?我都没见过。”她一脸认真求学的模样,看看乐器,又看看梧桐。
梧桐也不过是个“白面书生”,对乐曲不甚钻研,哪里知道这些,忽然,一个略上年纪的青楼女子扭步而来,拉着梧桐的手卖弄风骚,一脸谄媚的说道:“诶呦,这位公子看着面善,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啊,我云娘什么都能满足的,哈哈哈!”
“没见过世面的”梧桐被她一下缠住,狠狠吓了一跳。
雪赐咧着嘴随同梧桐一起“见世面”,笑嘻嘻的观察着老鸨的一举一动。
梧桐十分不舒服的想摆脱那云娘老鸨跨在自己腰间的手,扭捏的样子让雪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娘见梧桐扭捏,不像是来玩乐的客人,便讪讪的停下动作,忽听雪赐笑出声来,便随着声音向她望去,登时面露喜色。她拍着手,随即激动的将手又跨在了梧桐的肩上。
“诶呦!原来是卖姑娘的啊!来来!这边请,我们细谈!”
梧桐站在那一动不动,也没有开口说话。雪赐上前,一副熟练有度的模样对老鸨说道:“我们是兄妹,我哥哥他性格腼腆,他呀,有个怪癖……嘘!你替我们多找几个好姑娘来!”说完,便摸出袖中的钞票,在手上抖了抖。
云娘登时了然,谄媚的连声应好,招呼着姑娘们来伺候二人。
梧桐见雪赐一副常客的模样,十分无语的配合着。
几个被叫来的小仙女们簇拥着二人上楼,雪赐偷偷凑到梧桐身边,小声说道:“桐姐姐,是不是很有意思,比婢女跟着有意思多了,怪不得我那个花心三皇兄喜欢来这儿!”
梧桐瞅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雪赐立刻捍卫自己的形象,虽然已经没什么用处:“说什么呢,我可是第一次来!”
梧桐转头,她被那些环在她手臂上的女子弄的很是不快,扭头不想搭她的话,忽然,目光瞥到了楼下的一幕——
一个面色涨的通红、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子被她身边坐着的男人强行灌酒,她连连退却,男人却更加使劲的按着她灌酒,她受不住,弯腰一把将未下肚的酒水猛地吐了出来。但男人依旧不放过她,猛地扇了她一巴掌,又十分狰狞而变态的逼她饮酒。
梧桐眼中微微一动,拉了拉身边笑的欢快的雪赐。
“把那女子也叫上来!”
雪赐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了那一幕,这种事儿她见过不少,已是习以为常了的,但依旧扔着钞票给了老鸨,老鸨连忙去叫人。
梧桐和雪赐二人被青楼女子们簇拥着进了一间装饰极好的上房。
二人坐在了一张圆桌上,那些青楼女子惯会察言观色,早就发现梧桐不愿她们触碰,而真正挥金如土的也是雪赐,便纷纷围着雪赐说笑打闹,也没人去招惹梧桐。
“诶!你们有休息的日子么?”
“这些衣服都哪买的呀,市面上好像没有那么夸张的样式诶!是不是有专门的店铺定制呀!”
“唉唉,这位姑娘脖子上挂得是什么,那个……”
雪赐现在就是个好奇宝宝,问这问那,十分欢快的眉飞色舞,就差拉着她们跳上一曲了。
梧桐则神色淡淡的,这种场面她早就在书上读到了的,所以看了两下后便知道了这些女子是如何招呼客人的,此时,她更关心方才楼下的那女子。
梧桐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刚要起身去一探究竟,忽然,一人缓缓推门而入。
雪赐她们疯闹的声音太大,除了梧桐一人,就再没人注意到她了。
那女子小心翼翼的轻步进来,应该是没想到屋里有那么多人,一时间不知道该站在何处。
梧桐朝她望去,发现她的脸不再那么红了,心想应该是老鸨给她做过处理,梧桐早就听说青楼有些奇效的药材,这个她倒是挺感兴趣一见的。
梧桐见女子手足无措的样子,缓缓朝她招了招手:“到这边来罢!”
那女子一怔,立马依言走上前。
“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的话,小女名叫牡丹!”
梧桐也怔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行头,颇为好奇的问道:“怎么知道我不是男子的?”
牡丹回道:“牡丹幼时常常女扮男装,因此……辨得出来。”
“嗯……”
“你……想离开这里么?”
牡丹不解何意,她自然很想离开这里,但又不敢鲁莽回答,呆呆的站在那没有出声。
“你若愿意,我可以替你赎身!”梧桐眼神难得温柔下来。
雪赐正和身边的青楼女子聊的火热,余光瞥到了神色温柔的梧桐,大大吃了一惊,扬声朝这边喊道:“桐……”刚出口就又闭了嘴。
“姑娘们先出去,待会儿再进来!”雪赐立即打发走围在身边的女子们。
她关了门,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桐姐姐,刚刚是看错了么?方才神情那么温柔的人是你么?是你么?”雪赐连问两声。
梧桐淡淡的望了她一眼:“你看错了!”
“没有,我怎么会看错!”在与梧桐相处的一个月里,她从未见过梧桐露出如此神情,便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一样,拿出自己的撒娇绝技,硬是让梧桐再重现一下方才的神情。
梧桐被她闹得心烦:“我回去就告诉你五哥你……”
梧桐一语未毕,雪赐登时撒了手,乖乖的停下了动作。
梧桐恢复平静,转头看向牡丹。
牡丹不知所措,既惊喜又担忧,喜的是她终于可以逃出这里,忧的是不知是否是又会进入另一个牢笼。看梧桐与雪赐的容貌气质,她认定二人绝非凡人,一定是极具身份的,因此犹豫不决。
“不知姑娘,赎我做什么?”她胆颤心惊的开口询问,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做我的贴身婢女!”梧桐立刻回道。
雪赐在一旁,玩弄着衣服上的穗子,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不是有婢女么?哦!看人家小姑娘被欺负,发了善心,美女救美女?但这种事儿多了去了,你还能次次遇见就将人带回府去么?”
梧桐听了她的话,果真犹豫了一下,牡丹听说是做婢女,十分欣喜,她本来就是害怕被买回去做些长辈的小妾什么的,如今见梧桐犹豫了,以为她被雪赐说动,要弃了方才的念头,于是偷偷担心起来。
忽然,梧桐又开口说道:“我若直接带个人回去,你五哥会不会同意?”
“啊?哦!五哥才不管这些呢,只要不去打扰他就行了!”
“那行,你现在就去为她赎身罢!”
雪赐迟疑一会儿。
“好吧!诶!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倒不像是这青楼里人。”雪赐转向牡丹说道。
牡丹微露笑颜,语气也轻快不少:“我叫牡丹,本命湘云,也算是富贵人家出生,只是家道中落,我……便沦落青楼了!在这儿不过呆了两年,一直当个低等丫鬟,昨日才被妈妈逼着出去陪酒。”说到这,牡丹眼神微微黯然。
“嗯……牡丹?桐姐姐,不如为她换个名字吧,这名字太俗气了些!”雪赐对梧桐说道。
梧桐沉思一会儿,脱口而出:“就称镶云吧!”
“怎么又是湘云?”
“渊云镶孤步!”
“呃……这个好,便叫这个!”
牡丹微微屈身,“镶云多谢小姐赐名!”
三人出了暗香阁,雪赐在最前面一蹦一跳的又是买衣服,又是买首饰。镶云换了一身朴素衣着,明亮的双眼四处打量四周,自从被卖到暗香阁,她从未出过门,此时逃出牢笼,她的心也随着雪赐欢快的步伐一上一下,雀跃不止,即使手里拿满了雪赐买的各色物品。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二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无论如何,看着身前缓步行走的梧桐,她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
梧桐看着今日心情莫名大好的雪赐,终于忍不住的说道:“行了么?我已经答应你的要求陪你出来了,明日可别来扰我!”
雪赐啃着半颗冰糖葫芦,一副满足的表情:“行!本公主说到做到,明日不来掀你被子了!”
镶云一惊,早就看出她们定是身份不凡,但却没想到雪赐身份如此珍贵,竟是公主,那她的小姐……”
“困了,我要回去休息!”梧桐开口说道。
雪赐连忙退后与她并肩而行,小跑到梧桐身前,“不多玩会儿么桐姐姐,天色还早着呢,我们再玩会儿嘛!”
梧桐点头“嗯”了一声,雪赐刚要欢呼,梧桐随即开口说道:“嗯……你玩吧,我回去了!”
于是梧桐带着镶云,毫不留情的走了,雪赐只好放弃挣扎,也随着梧桐往容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