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凛虽然富甲一方,不过平时生活极为节俭——当然除了对心爱的女儿百依百顺外。既然有客在席,便热情地将些山珍海味摆了上来。
等了一会儿,见碧悠还没回来,碧凛面露忧色,不过有客在前,他仍是沉静地跟少年交谈着。谈了一会儿这部落里的风土人情,少年心下不由得对碧凛的见识大感佩服。
见碧悠还未回来,碧凛便让少年先吃。少年哪好意思先动筷,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碧凛说着话。
听得碧凛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一征,不知道能不能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毕竟,自己是一个被流放的逃犯。
可是,看着碧凛慈眉善目的样子,少年不忍欺骗。于是回答:“我叫筠逐。”
听到这个名字,碧凛不由得楞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过马上回过神来,有些愤怒地说:“你的事情,我略有耳闻。国君无道,竟然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来!虽然我们远在荒漠,但是,也只能勉强逃过纷争而已!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他们说起你的!”
筠逐不置可否地说:“那些事情,我不想再提起。也希望没有烦扰到老爹。”
碧凛笑了笑说:“以后不要叫我老爹了,更不要喊我爹爹了。”
听到这句话,想起自己曾叫他爹爹,而与他年纪相仿的碧悠却叫他爹,筠逐不由得据窘地笑了笑。
又听碧凛说,“看筠逐你现在也是孤苦无依,不如以后随碧悠叫我爹吧。”还没等筠逐回答,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悟地说:“哦,对了,叫养父。”
想起悠儿,他不由得“呵呵”地笑了,他暗想,可不能让他们都叫我爹,不然的话,以后说不定就乱了。
筠逐拒绝再三,终究敌不过碧凛的美意,勉强答应了。心里不禁添了几分哀伤和愧疚。
自己的亲人,因为自己的连累,都死于非命。现在,自己又有什么颜面再去认亲!
这样想着,脸上不由得现出痛苦的神色。
见状,碧凛忙问:“筠逐怎么了?是不是认了我这个养父心里委屈?”
筠逐自知失态,连忙解释说:“没有,怎么会呢?只是让我想起了家父。”
碧凛一听,正要说什么,突然看见碧悠身背药篓冲了进来。脸上散乱着泥巴,衣裙也脏了好几处,一副狼狈的小花猫神情。碧凛和筠逐都是一愣,旋即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你终于笑了!”碧悠把药篓大大咧咧地往桌上一撂,看着筠逐,开心地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从来不笑呢!哼!真没趣!”
筠逐讪讪地笑了起来。
碧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又随手抹了一把脸,颇有些委屈地说:“我应该打扮一番才来见你的!”
碧凛自然看出了女儿的心意,他温和地笑了,心疼地将悠儿拉过来,轻轻地给她抹了抹脸。趁着碧凛帮她擦脸的空儿,碧悠还不时地转过脸来朝筠逐挤眉弄眼。
看着碧悠那灿烂的笑容,筠逐的心也不由得被感染,先前对碧悠的厌恶之感慢慢消散,跟着笑了起来。
也许筠逐不会想到,她这样纯粹的笑容,只能够留在他的记忆中,从此以后,永远都看不见。
他想,碧悠也只不过是个爱玩的小女孩而已,只不过任性了点,或许,他大可以将她当作自己的妹妹?想到这里,他也由衷地笑了起来。
碧凛责备地问:“你不是去找郎中了吗?怎么变成自己去采药了?再说,府上也不乏医术高明之人啊!”
“那些郎中怎么靠得住?我是按照他们给我开的美容药方去找的药草。可花了我好些功夫呢!”
筠逐不禁有些感动,说了声:“谢谢你!”
“不用谢。”
不知是不是错觉,筠逐竟看到,此时的碧悠脸上闪着淡淡的娇羞。又听她说“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筠逐愣了愣,再次笑了起来,假装气恼道:“难道我不笑就不好看吗?”
“怎么会不好看呢?”碧悠盯着他,痴痴地低语。然后又粲然一笑:“不过不一样!我更喜欢你笑的时候!”
听到后面一句话,筠逐和碧凛同时一愣,。
筠逐有些懵然,原来碧悠竟对他萌生爱意?或许,这只是她一时失言而已?
不过碧凛的心里自然是喜悦不已,心想终于有人可以降住碧悠了。至于对方什么出身他到不在乎,哪怕再贫贱也好,只要碧悠喜欢就好。
碧悠自觉失言,脸上娇羞更胜,不由得低下头去。
看着她惹人怜爱的神态,筠逐不仅失了神,他想,无论再怎么任性,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终究是愿意娇弱受服的吧?只要认定了,无论是什么理由,无论是什么方式,便会不顾一切地付出。
可是,碧悠,对不起,你对我的情意,我终究只能辜负,我们注定无缘无份。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筠逐首先开口打破僵局:“姑娘,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我叫筠逐。”
“筠逐?”碧悠轻轻地念着,如获至宝。接着莞尔一笑:“以后不要叫我姑娘了,叫我悠儿好吗?”
见筠逐点头,碧悠的脸上流露了所有的喜悦。听闻碧凛告知已将他收为义子,碧悠更是喜不自胜,难得地对碧凛献出了毫无保留的笑。
看着她无所顾忌的笑,碧凛想,无论做什么事,只要她开心,他便愿意。
本来筠逐是想吃完晚餐后就离去的,但想到自己流落街头也不是个办法,再说他现在对碧悠的厌恶之情也几近殆尽,加上他们父女的极力挽留,想了想,他便不再拒绝。碧悠的开心可想而知。
碧悠难得细心地为筠逐安排了沐浴,可能从小就被惯坏,又或者天性不拘小节,不懂得避男女之嫌,她竟提出要帮筠逐沐浴。筠逐大惊,连连拒绝。碧悠这才撇着嘴出去了。
沐浴完毕,顿觉一身清爽,刚换上碧悠特意为他挑选的衣服,就见她迫不及待地端着药跑了进来。
看到筠逐,她不禁惊呆了,只见眼前的人说不出英姿飒爽,清朗温和。
见碧悠突然闯进来,筠逐不禁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别人这样贸贸然地闯入自己的世界。不过旋即他就温和一笑,毕竟人家也是少不更事,出于一片好心。
接过药,筠逐慢慢地喝着,偶尔抬头,见碧悠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他放下药碗,轻笑道:“怎么了?”
“我在想,这样的少年郎,真不知会惹上多少女子的爱慕!”
筠逐一怔,想起墨语尘,不由得伤心不已。
不知道她到底是生是死,如果她还在,会不会爱上自己?
看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碧悠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夜深了,竟有点冷了呢。悠儿你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筠逐笑道。
“可是,人家还不困呐!”碧悠委屈地说,“再说你的药还未喝完。”
“不过我倒是有些困了。”筠逐道,“药我会喝的。”说着,朝她做了一个送客的状态。
碧悠无法,只得嘟嘟囔囔地出去了,边往外走还边提醒筠逐不要忘了喝药,还提醒着她明天带他逛遍碧府的安排。
碧悠走后,筠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端起药碗,喝完了汤药,却不觉得困意。
想起心中那尘封已久的蝴蝶,他的心,再次动了起来。
即使伊人不在身边,那样的感情,也仍然魂牵梦萦。不管过了多久,都会被牵扯出来——不管自己怎么压抑,也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