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玥写完，不声不响走过来啃披萨。
一向不怎么挑话头的宁琛开始叨叨。
“诶，我陪你出去逛逛吧。”
“……”
“诶，我听说这家店的糯米团子特好吃，我带你去吃？”
“……”
“诶，你喜欢的那家店又出新口味的糖了，我帮你订了一盒啊……不贵诶！”
“……”
“诶……”
容玥嘴里嚼了嚼披萨，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黑白分明的眼瞳看着宁琛。
宁琛被她看得一震。
那双眸子深处，满是伤痕累累，微微有些发红的迹象。
“琛琛，”她叫她的名字，声音莫名有点让人想哭，“是我分手，不是你。你不用觉得，你愧疚亏欠我了。”
“可是……”你太让人心疼了。
“我陪你出去，去动物园吧。”
容玥虽话少，三言两语就说明白了。
宁琛看了她嚼东西一鼓一鼓的腮，不由得叹气。
容玥寡言，是因为她不愿意把心刨出来给别人看，怕受伤。
要不是当年宁琛主动捅破容玥的心事，估计这会儿容玥得有自闭症。
她太懂事了。
懂事到，自己的事，能自己承担就绝不告诉别人；懂事到，分手了，一个人在黑夜里崩溃，自己码文自己哄自己；懂事到，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照顾别人感受，已然完成原来订下的任务。
她以为宁琛看不出来么。那双眼睛，再傻的人都该瞧出来了。
她不快乐。
那就别硬撑了，好吗？
*
吃完了饭，容玥背上包和宁琛就出去了。
到了宿舍楼门口，视线突然捕捉到阳光下的温温。向她走来。她面对他，忽然慌张起来，低下头，用刘海遮住眼睛。
“阿玥。”他叫她，那双漆黑的眸子依旧被眼镜挡了个完全，看不分明。
“……”她不说话。
“你们去哪儿？”
“动物园。”宁琛代她回答道。
“我一起吧。”
容玥抬眸看了看他，那双眼睛叫温温心下发颤。
他记忆里，那双眼睛永远是亮晶晶的——她寡言，她眼睛里的星星就代替她说话，一闪一闪让人看清楚；她偶尔活泼起来，眼里的星星都在转起圈圈跳华尔兹；她开心的时候，眼睛弯起来就像一只月牙，积满了星星，光芒万丈的甜。
唯有那年被小太妹围堵，眼睛鲜红，充满伤痕。
却几乎是没了光。
她该是有多崩溃，有多绝望，才让星星坠落深渊。
容玥眨了眨眼，装作若无其事，喉头一阵酸涩使她说不出话来。温温便权当她默认，跟上了她。
*
S大还有一个特点：交通尤其方便。
僻如墓地，远至野生动物园，都有车可达。
容玥就这样模模糊糊地跟着研究好站点的温温上了车。
温温见她没什么精神，想要用一只手牵住她，却被宁琛抢先。
他偏头，看见宁琛瞪着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威胁：“不许动她，现在她不想和任何除了我之外的人接触！”
温温眸子幽深了些。
是吗？
他的眸子一弯，竟像极了容玥眸子弯起来的样子。
手上三下两下把糖纸平整剥开，递到容玥嘴边。
收到她疑惑的目光，他仍是那副笑的模样，“是奶糖，吃点甜食。”心情会好的。
容玥其实有点不情不愿。
失个恋，又没断手断脚，喂她这种还是过了吧……
开车师傅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厢内的人都向一边倒去。
温温趁机，把糖塞在她嘴里。
容玥微微扶了扶把手，只好默许。
……味道很好。她微微弯起眸子，同时蕴起雾气。
温温偏头看宁琛，对嘴型。
她吃了，她没有因为我的接触不高兴。
宁琛瞪他。所以呢？
温温继续无声。
所以，就由我来当她的护花使者吧，我会照顾好她。
他表达完了，就默默地朝容玥后面靠了点。
这个点的车厢虽不挤，却耐不住有一队人拎着行李进来。
温温怕行李挤到容玥，默默在她后面护住她。
*
我是夜秉啊。
对不起，某些原因，我要瞒着你。
也没关系的，就算你不原谅我。我们还有一辈子。
我可以用我一辈子的时间，当你的护花使者。
*
容玥敏感地捕捉到了刚才宁琛和温温的无声对话，莫名心下一阵酸味，“你们说什么呢？”
说些关于你的啊。
他想，也是这么说的，俯身凑近她的耳朵。
耳后一片炽热，她下意识地转身，推开他。
他猛地撞到了后面的一只银色行李箱，吃痛地闷哼一下。他转过头去打算跟行李箱的主人道歉，那人只是摆摆手。
“么斯，消情侣凑假么，怎藏，就斯不幺栽敇丧推推搡搡就称，委献！（没事，小情侣吵架么，正常，就是不要在车上推推搡搡就成，危险！）”那人明显是过来人，带着口音，劝他俩和好。
“是，是。”他没有否认小情侣的关系。
他面对她，只是温温柔柔地看着她，一如既往。
因为是我的错啊，所以你对我怎么样都可以。
容玥脸上发烫，垂着脑袋。
过了许久，嘴里奶香味的糖果返上甜味，弥补了心里那块痛楚，她这才意识到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不生气。”她声音闷闷的，异于平日的清冷。
“没关系的，我在。”他轻轻承诺，答非所问。
我这次，绝对不会再食言了。
也绝对不会再放开你。
宁琛看在眼里，无声地叹气。
夜秉难道真的没回来么。
可是，她的“他”说，夜秉的IP在S市啊。
只是那个号，许久不用了。
……
坐了几站，司机把车停下，报站声响起，几个带行李箱的下去，车厢空了许多。
温温无声地站回容玥身边，“糖吃完了？”
“嗯……”
“恭喜玩家容玥，得到‘再来一颗’优惠呢。”他故意用游戏NPC的语气说话，又塞了一颗糖在她嘴里。
……水蜜桃味的。
是她最喜欢的那种，很大的一颗。好甜，好吃。
容玥孩子气地弯了弯眼睛，眸子微微升起了一点光。
真的好吃呢。
这是一颗软糖，她嚼两下就没了。
还要。她看着他。
嗯。他又喂她。
同款葡萄味。
野生动物园是终点站。
直到下车，温温带的糖还没投喂完。
容玥是真的很喜欢吃糖。吃糖的时候眼睛都弯起来了，好像一只在阳光下晒太阳的小狐狸，抖了抖尾巴，眯着弯着眼睛看迎接阳光。
她本该如此。
她一跃下车，比起上车时候的情绪低落，已经好了很多。
她挽着宁琛往前走，温温就在后面看着她，注视她。
她就应该这样沐浴在阳光下笑，而不是在阴影里哭。
都是他的错。他来承担。
玥小狸对不起啊，我现在就补偿，还你一个我。但这个，绝不是之前那个混蛋了。
我一定会，一定一定会，保护好玥小狸的。
就算把命给她，也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