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又过了两天,金平仄终于能简单的说话了,神志也恢复了七八分。喂完粥和药,沙素义刚想离开,金拦住她道:“别,别走,痒!”
“哪里痒?”“头痒!”“你等一会儿,我去找篦子!”
没一会儿,沙素义找到一把,她揭开金平仄的儒巾与网巾,几日未洗的油臭味霎时扑面而来,那油腻的头发揪成了一团一团,细了瞧,上面密密麻麻的白屑足有雪片般大小。沙素义恶心的差点把今天早饭吐出来,可金平仄那样殷切的看着她,她只得不情愿的将篦子置在他发根处,学家里丫鬟给自己梳头的样子服侍金平仄。
“啊~~~用力!啊~~~再来!啊~~~啊~~~”
“你不要叫得这么恶心好不好?”沙素义不满道。
竹篦子力道适宜地刮蹭着金平仄的头皮,每一下带来的都是绵长的呻吟,一滩口水不受控制的从他嘴角边漏出,他仿佛来到了极乐世界。
沙素义用白帕子帮金揩了口水,云:“你伤没好全不可以碰凉水,等你能动能下地的时候把头洗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也不知金平仄是听到还是没听到,他眼睛一闭又眯过去了。沙素义继续轻轻梳他的头发,看着金小孩子般熟睡的脸蛋,她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嘴里呢喃:“你啊,给我快快的好起来,听到没有?”
“素、素义?”身后冷不丁的传来声音。
“维、维初!你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
“我刚到,”任维初看着素义手上的篦子和手帕(古代可作为女子定情之物),听了她刚刚的那句话,脸上表情复杂,“金兄就让闻兄府上那位老妈子照顾吧,后天就是端阳节了,我带你上街逛逛。”
“维初,他因我重伤,命差点没了,陪着他我心里……”
“可你也得陪陪我呀!”任维初打断她说。
两人皆低头不语,打破这尴尬沉默的是一阵敲门声,“小妹!你在这里么?”是邹宁的声音。
任维初赶忙开门,外面的正是邹宁与苏惜长二位,怕打搅到金平仄休息,四人出门说话。“小妹,你没事就好。”苏惜长放心曰。
邹宁怒道:“什么叫她没事就好?镇江那些死伤的船工呢?金兄弟呢?小妹,你晓不晓得你闯了多大的祸?”
沙素义低着头,只管听着,不敢多言。任维初站出来道:“不怪她!是我一时脑热,看不惯那些个仗势欺人的强盗才动的手。”
邹宁叹气曰:“唉,事情已经发生了,怪你也没有用,只求你以后安生点!任公子,昨日南京刑部的已来勘察现场,伤亡的船员都回了苏州,任老爷那儿赏钱和丧葬费也按你信中所说的准备好了。待剩下的船工录好口供,我们就一起坐船回去。”
“不妥,我要为死去的兄弟讨一个公道!如今杜南山尚未伏法,我留在应天也好催促刑部加紧搜捕,免得此事不了了之。”任维初说。
邹宁道:“想抓他谈何容易?扬州那边消息:出事之后杜南山贱卖了所有产业,载着金银细软出松江府乘船入海了。他是郑芝龙的部下,只要一回福建就没人能动他!”
“可恶啊!”任维初大为气恼。
邹宁安慰道:“任公子放心,有张通缉令在,他也没法子回来兴风作浪!”
邹宁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进屋去查看金平仄情况。苏惜长对素义说:“怪师兄没能陪着你,不然把他泉州帮地都翻过来!”
沙素义怯生生地问:“二师兄,爹听说此事有何反应?”
“师父他……”二师兄沉思片刻,“要不你和任维初在应天多待几日吧,他老人家一时半会儿气消不下来。”
沙素义听了这话仿佛猫儿见了狗般汗毛倒竖,浑身颤抖,连说:“好好好!我一定会乖乖的!”
苏惜长问:“小妹,我听阿通说:最后是姓金的舍身救你的对么?”
任维初道:“我当时听金兄指挥去切泉州帮后排,没能保护好素义,是我的过错!”
苏惜长说:“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我错看了那个姓金的,等他醒来还须向他道声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