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这县城,县门街东村,有一户姓和的人家,和家是祖业,是开油房的,那个时候,人们喜欢种棉花,棉花能纺线织布,做衣服穿,家家都少不了,棉花经过轧花机,把棉籽取出来,棉籽经过烘炒后,压出棉籽油,成为食用油,那时候的棉籽油老远就闻见很香,要是油炒个鸡蛋的话,半条街都能闻到香味,当然了也压芝麻油,菜籽油,主要给人加工挣加工费,自己也有各种油缸,进行买卖,和掌柜的为人很和气,生意还不错。
和掌柜的膝下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和蔓,小女儿叫和玉,在生和玉的时候,她们的娘去世了,和掌柜的为了两个女儿,没有再娶,别人家都喜欢男孩子,他却不然,他把两个姑娘宠的跟宝贝似的。
大女儿和蔓天生丽智,从小就很有主见,很聪慧,有胆有识,人长的又很漂亮,她爹送她去学堂,她书读得又很好,写的一手的好字,后来她爹送她去了北平上了女子学校。
和玉长的很甜美,性格很和顺,她从小离了娘,左右不离的跟着爹,就像是爹爹的小尾巴。
那一年八月十五,过了没几天,县门街西村的陈员外和伙计拉来一马车的棉花,这陈员外在西街有几间铺子,在乡下有几十亩水浇地,除了种庄稼,每年还种大量的棉花,他和陈掌柜是老交情了,每年轧了花,棉籽就送和掌柜这,压了油带回家。这不今年又来了,眼看天色不早了,陈员外就和和掌柜商量,看能不能在油房借宿一晚?明天把棉籽压了油,再把棉花送到弹花柜上弹了,就一并带回家,省得来回跑。
和掌柜看着满大车雪白的棉花,对陈员外笑道:”看来今年收成不错,住一晚也行,可要小心。”
陈员外说放心,他会守着大车。马车停在后院,后院有几间闲房,和掌柜就安排他们晚上住下,陈员外和伙计轮流着守着棉花车,那时候八月十五过后天就很凉了,特别是晚上,晚风阵阵,陈员外上了年纪,也守了大半夜了,伙计来换他,他也就没有推辞,进屋歇了。
当他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见伙计在院子里大叫,棉花车不知道怎么就着了火,没经验的年轻伙计,开始见棉花着了,心里就慌了,抄起一把扫帚,使劲的打,想把火打灭,扫帚沾上棉花,甩得四处飞,墙跟前压过油的棉籽皮子见了火星,一下子燃了起来,又有西北风刮着,伙计一看,火势自己灭不了了,于是才大声地喊叫。
陈员外跑出来鞋都没穿,一看傻眼了,就一会儿功夫院子一片火海。哎呀,全完了,眼看着棉皮子的火光上了房,陈员外想着和掌柜的一家还在房子里,甩了身上的衣服,光着脚跑进火里,拼了命的喊,砸门,和掌柜猛的惊醒,见自己的房子火光冲天,双腿酸软的不能站起,屋里大小的缸里全是油啊,想这可是他祖上几代的家业呀,想到这儿,心往上一提,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陈员外看见傻了似的和掌柜掉下泪来,“老哥,快带孩子先逃命吧”
和掌柜猛地想起自己的小女儿和玉,一下子跑进内屋,背起姑娘就往外跑,把女儿放在村头的树下,他撕心裂肺的哭嚎着,跑进火海里,陈员外和伙计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他俩舍了命的把和掌柜拖了出来,左邻右舍,大家也都听到了动静,一村子人都行动起来,也没能搭救下来任何东西。
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县城有名的油房,化为灰烬,片瓦未存。
村头大树下,躺着两个奄奄一息的大财东。
陈员外烧得血肉模糊,他用嘶哑的声音,微弱的气力说:“老哥,我对不住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家有一老妻一傻儿,如不嫌弃,咱结为亲家,你两个女儿,不至于无家可归,流落街头。”说完气绝身亡。
和掌柜面如死灰,他就像是活着的死人,和玉看着爹,泪流不止,她哀求乡邻快去北平找姐姐回来。
和掌柜死扛着最后一口气,盼啊,盼啊,终于盼到了大闺女回家。
和蔓,在破庙的房檐下,见到自己已经没了人样的老父亲,她恍惚的就像做梦一样。妹妹和玉失魂落魄,看见姐姐嚎啕大哭。
老爹,铁钳般的大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姑娘,你一定要答应爹,照顾好你妹妹,去县西村嫁给陈家。”说完瞪着眼睛死了,手还紧紧地抓着不肯撒手。
和蔓就觉得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怎么就祸从天降?老爹死不瞑目,她想哭,可就是没有一滴眼泪,她用手抚闭了爹的双眼,凄声说道:“爹,我答应你,我一定照顾好妹妹,我带妹妹去陈家。”老爹的手一下子垂了下去。
二十岁的姑娘,和蔓怎么也想不到厄运就这样的降临在自己身上?令她措手不及,她欲哭无泪,她神情恍惚的好像在梦中一般,可眼看着自己的家变成了一堆废墟,自己和妹妹一夜之间成了孤儿,无依无靠,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样葬送吗?,想起心中的男孩子,心就像刀刺一样,阵阵的痛。
原来,和蔓在北平女子学校就读的时候,在一次运动中,认识了青年才俊康明哲,康明哲英俊洒脱,很有政治思想和报服,极强的活动执行力,很有领导才能,才华出众。和蔓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被他深深地吸引了,少女的心扉初次为他打开。
和蔓的漂亮,睿智,主见,和女儿不让须眉的胆识,也同样吸引了康明哲。两人一见钟情,同时掉进了爱河里。原来,康明哲也是同县城的人,他家住在县政府家属楼院内,他的父亲是政府的要员。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巧合,缘分呀,上天的恩赐。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俩人觉得无比的幸福和快乐。
如晴天一声霹雳,炸醒了和蔓的美梦,看着妹妹小玉,悲伤的,惊慌的,无助的,凄凉的,泪流不止的眼神,和蔓如梦初醒,自己是姐姐,她要照顾好妹妹。原先她们是油坊的大小姐,虽然不是什么名门贵族,可也算是个有根基的人,现在她们什么都不是了,一无所有,无亲无故,如果不去陈家,她俩只有流落街头了,可去了陈家,就意味着自己答应了父亲进了陈家门,成了陈家的人,自己一生的幸福,截然而止了,和蔓心痛的厉害,她咬咬牙,站起身,牵起妹妹冰凉的手,“有姐姐在,你不用怕,姐姐这就带你去陈家。”何蔓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