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切事的尺度，是存在者之存在，不存在者之不存在的尺度。
——柏拉图
一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我眼睛上时我醒来了。
今天早晨让我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千篇一律的天花板，千篇一律的单人床。短了一截的廉价窗帘。
好吧，这就是真实。
这是我的宿舍，我是一个普通的大二学生。
换好衣服爬下床，我摇摇晃晃地去卫生间洗漱。刷牙时，盯着镜子中嘴角满是白沫的自己，不真实感又卷土重来。
我用力摇了摇脑袋，试图把这种感觉和困意一起甩出去。
早上先背一会单词，看了看课表与行程，一个普通的星期一。
然后我就去食堂吃早饭了。再然后就是第一节课。我在脑中预演着十分钟后的事。
在这个时候，我的生活是多么——正常。
二
第一件奇怪的事发生在课堂。
我听着老师在讲台上絮絮叨叨，却是有耳无心。笔在笔记本上来回运动，涂出了一个小人。我有些满意地笑了。
我的目光重新聚焦回老师身上，我想，在老师眼里，我是一个正在认真听课的乖学生吧。
从很多意义上，我确实很乖，老老实实扮演着平庸普通的角色。
但是在这个时候，我看见老师的身体渐渐扭曲，连声音都变了。
人在极度讶异的状况下的反应竟是异常的镇静。我眨了眨眼，确信这不是幻觉。正当我回过神几乎失声大叫时，我发现看到的和听到的又恢复了。
还好咽下了惊叫，我暗自庆幸。转念一想，庆幸什么？我如果没看错，那不是世界有问题，就是我有问题。哪一个我都不想看到。
在课间的时候，我向最好的朋友说了这件事。但是他似乎心不在焉地听着。听完，他抬眼看了看我，似笑非笑地说:“晚上不要熬夜啊。”
看来他也只是认为是幻觉。当然了，我怎么能让他看到我看到的景象，让他听到我听到的声音?
所以我说啊，今天太不真实了。
三
在去吃午饭的路上我目睹了一起车祸。
学校的十字路口向来有安全隐患，也不知道整改。这次的事故似乎特别严重，围了好多人。警察来了全得赶走。
我出于好奇，也挤进去看了一眼。但是我只看到地上横流的鲜血，红得刺目——一阵眩晕袭来。
奇怪，我以前从来不晕血的呀?
我想，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应该躺在医务室雪白的床上，被雪白的一切包围。
“警察来了，快点让开!”
啊?我发现我还木愣愣地挤在人群中。是低血糖吗？是因为在人群中而没有晕倒在地吗？
虽然我也从来没有低血糖的毛病——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的异常，真是世态炎凉。
或许是车祸的惨状让人们乱了心神吧？
我被人群挤来挤去，又花了一番功夫脱身，想起来原本是要去吃午饭。
食堂也是人声鼎沸，好不容易排到窗口，我向阿姨大声吼出要点的菜——太吵了。
最后总算是能好好吃顿午饭了。
我一边咀嚼，一边像往常一样思考诸如为什么我是我而不是对面那个人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四
下午的课一如既往地令人犯困。
想起上午的奇妙景象，我都没敢看老师。老师恐怕以为我在偷偷摸摸打游戏，我倒是一直感受到如炬的目光。
但是我已经不介意这一点了。偶尔偷瞄一下老师，我发现一切正常，倒是松了一大口气。
浑浑噩噩度过了下午，到了晚饭时间。
五
看到这里，想必我们都会认定这是哪个普通大学生流水账一般的日记吧，但是很遗憾，并没有这种日记存在。
六
晚饭也无事发生。
在踏进宿舍门的一刹那，随着“嘀”的开门声，眼前的世界忽然逐渐崩塌了——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真像电影里，事物变成数据向上流窜，连我自己都在瓦解。
这是真实的吗？
这就是我最后一刻的想法。
七
“首席，编号A0910004大脑数据异常!”
“什么原因分析了吗？”
“新来的实习生在实验对象的培养池里加错营养液了！”
“加了什么?”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似乎不止加了一种......第一次加错了没敢说，本来想补救，现在更糟了!”
“怎么办，首席?”
实验室中，一群科学家围着培养池中的大脑争论不休。
“行了，实行紧急预案，断电吧！”
“首席，断电可能有风险......他可能会死......”
“死是什么?”被称作首席的科学家凌厉地问。
“......”
“生理上停止运转固然可怕，但是意识消亡，不是更可怕吗？这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如果放任不管，他也会很快失去意识，重启还可以有一丝希望。”
“......好的。”
培养池闪烁的灯光渐渐黯淡。
“成功重启了!”
八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我眼睛上时我醒来了。
今天也是和往常一样的一天。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真是让人安心啊。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千篇一律的天花板，千篇一律的单人床。短了一截的廉价窗帘。
这是我的宿舍，我是一个普通的大二学生。
换好衣服爬下床，我摇摇晃晃地去卫生间洗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