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方家。
方俞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而今天本该是团圆之夜,偌大的院子却只有他一个人与头顶的一轮圆月作伴。
院子外紧贴着的就是白虎大街,此时外面的街上热闹非凡,灯火通明,隔着一道墙声音清晰的传进方俞的耳朵里。
终日里的读书,练字,被灌输方家的理念,为了方家付出一切的思想。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方俞厌倦透了。
此时他叛逆的想着,能不能,打断一下现在的生活。
随即方俞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等到他再次有意识之时,已经不知道多久,中途也有迷迷糊糊听到过一些“少喂点...供.....伤底子”之类的字词。
方俞不知道是药效没过,还是躺太久,此时只觉得浑身无力,别说起身,连手指都不能移动。只有耳朵能听见,身体完全没有反应。
只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方俞心头一紧。嘎吱一声门就被打开,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外的人自顾自的走上前来。捏了捏方俞的小腿,上臂。
躺了许久的方俞浑身敏感至极,却又无力,来人手粗不知轻重,只觉酸痛至极,却又无法动作。
“就是他,带走吧。”来人说完,就把躺着的方俞利落的抱起。动作太大,惹得本就体虚的方俞又失去意识。
等到黑衣人抱着方俞窜走之后,方才的门口突兀的出现一个少年。
少年神情冷漠,额上有处两寸长的疤,纵横在眉间,腰间配有一柄弯刀。先前说话的人望向眼前这个少年,见默不作声,也清楚这人天生就是这幅性子。
于是先开口说道:“遮影大人,人已经全部送去组织。”
被称为遮影的少年点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好似又想起什么一样,将目光又投向了那人。
“全都处理好了,其余宗门绝不知情。”
遮影听罢,这才离去。
留在屋内的人对于遮影的离开也松一口气,神情都放松了下来。
男人心道:遮影大人的杀气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身为刑月的王牌血杀,光是站在这里,就足够让人喘不过气来。
男子叹了口气,也离开了房间。
突然的睁开眼,是无尽的黑暗,痛,剧痛,痛到方俞直接叫喊出来:
“啊——”皮肉撕扯,骨肉分离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的痛楚。
鼻子里猛然窜进刺鼻的药香,方俞还没来得及搞清是怎么回事。药液所触及的地方,四肢百骸犹如蚂蚁啃噬般。
八岁的孩童面对这样的痛苦,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的在药液里痉挛着,小手乱挥,想拨开药液。
而此时剧痛已经蔓延到头上,方俞使劲撕扯着头发,脑子里仿佛变成一片浆糊,爆炸似的麻木。害怕因为剧痛而咬舌,方俞紧紧的咬住自己的手臂。
此时方俞多希望没有醒过来,猛锤剧痛的脑袋。可尽管痛到他涕泪横流,七窍都溢出鲜血。他都没有再晕过去。
剧痛最终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减轻,精疲力尽的方俞拖着麻木的手慢慢的抹着脸上的泪水血液混合物。
方俞自己都没想到,居然能在这样的痛楚中活下来,此时此刻他还有心思来思考起自己的处境。
只是,最后的记忆就是头顶的那轮圆月。
闻着这刺鼻的药香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方俞下意识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微微叹息一声,被剧痛折磨脱力的方俞此时也动弹不得,只能这么静静的思考着。
没过多久,方俞才感觉稍微恢复些许的力气时,眼前忽然出现一线光。
轰隆一声,眼前的光线逐渐扩大。
久不见光的方俞眯起眼睛,待适应光线后才发现眼前是一扇巨大的石门,门口并无人影。
逆着光的地上摆有服饰。借着光方俞才看清自己在硕大的池子里,池里是浑浊的暗红色粘稠药液,看起来分外恶心。
手上的伤口
看着地上的服饰,方俞不知道是该穿不该穿,犹豫了片刻。还是爬出池子穿上衣服。
既然没有一下就死掉,证明自己是有活着的必要。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去弄清现在的状况。方俞捡起衣服,红黑的服饰上细看有着淡淡灰色的纹路,双手所触摸到的是方俞至今没有摸过的面料。
方俞乱糟糟的头发被胡乱的绑作一团,手上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可与衣料接触还是痛的一阵哆嗦。
待换好一身衣服,方俞才开始借着光打量起整间石室,灰白色不知道是什么石料,整间屋子没有缝隙,恍若一体。
尽管身体还很虚弱,可方俞还是扶着墙,将房间都走过一遍,并没有发现有密道之类能脱身的地方。
只有门口一条路。
方俞慢慢挪上前,站在门前,放眼望去是一个石制的灰白色巨大圆形广场。
与房内不同,广场上的石块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淡灰色的天空笼罩着整个广场,边缘的天空上似乎还散发着虚实交替的光。
广场中间有个高台,四周分布了极多的跟他一样的石室。此时都大开着。
门内陆陆续续都走出来许多同方俞年龄相仿的少年,约莫着有数百个,他们面色苍白,神情惊恐,漫无目的的在广场上乱走。
方俞猜测自己此时的脸色也如同他们一般。
“爹——娘——你们在哪里啊”场中的少年有的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的不是熟悉的地方时,无助的哭泣着。
“小舅舅,姐姐,救救云儿啊”稚嫩的哭声回响在广场之中。
“放我离开啊,我们家很多很多钱,都给你——”也有稍微冷静一点的,却仍然难掩眼中惊恐的情绪,情绪崩溃的朝着周围大叫着。
大多数的少年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彷徨与无助,一个开始哭之后,众人仿佛受到了感染般,哭声传遍整个广场。
场中的高台上此时隐隐发着光,少年们一个两个好似看到出口一般都往那边跑去。从众心理使得一个广场的人都跟着往中间走。
只有极少数人保持冷静看着高台。
不知是药液的作用还是吓的,方俞此时浑身都没有气力,他扶着门框静静的看着少年们冲向广场中间的高台。
若是真的这么简单就能出去,也就不会到这里了。
似乎是连站着的力气消耗完,方俞靠着正在闭合的石门缓缓坐下来,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正中央。
待周围房间的石门全部关上时,就听见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天空传来:
“活下来。”缥缈的声音从天上传来,说的话却如同冰渣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