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放心,大王只是一时积郁攻心,其他并无大碍。再者,大王年轻体壮,休养时日便能康复。只是……”淮卓有些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婧云急问道。
“公主知道,大王之病,皆因郁结而起。公主还是想办法让大王心情舒畅,不要沉浸过往。否则,日积月累,仍然会不时发病!”淮卓如实言禀。
“知道了。你尽管医治,余下的,我来想办法。”婧云吩咐道。
“是。”
连着几天,夫差安安心心留在德阳宫静养,后来想着既已册封婧云为公主,趁着这几天有空,命礼司将仪式给办了。
仪式繁琐,婧云一大早就随着先稹和礼司的大人们去了,叔雍替夫差去校场观摩兵士训练情况,也不在宫里。偌大一个德阳宫,就留夫差和一纵安守本分、不敢出气的宫女。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他还真不习惯!
婧云直到太阳西落才回到德阳宫。这时,夫差正在树下的石凳上研读孙武留下的兵策。婧云一进宫门,就看到了他,激动地喊了一声:“王兄!”就迅速朝夫差飞奔而来。她穿着公主朝服,头上载满了钗簪珠翠,一走快,环佩叮叮咚咚地响!看她那局促的样子,显然尚未适应这般隆重的场合。夫差不由得开怀畅笑,待她走至跟前,夫差让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赞道:“不错,不错,有王家风范!”
婧云十分高兴,刚要说话,叔雍回来了,他看到婧云这番打扮,眼睛一亮,夸赞道:“哇,婧云,今天穿得真美!”
“是吗?雍大哥!”对着叔雍,婧云露出小女儿娇态。
夫差审视了一下两人,说道:“如今婧云长成大姑娘,该是时候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了。”说完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叔雍。
“王兄!臣妹还不想嫁呢!”婧云羞羞答答地回绝,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叔雍。
叔雍假装不知,开起了玩笑:“不知哪家公子有幸,能取到藤珍公主。好歹咱们交情一场,到时候喜酒别忘记请我喝一杯!”
婧云原本十分期待,听此言,非常失望。她强忍住眼泪,不说话。
“姑苏城里有许多年轻有为的公子、将臣,只要你看上,言语一声。寡人必为你赐婚!总之,寡人必让你过得幸福!”夫差似安慰又似承诺。
“谢王兄!”婧云生性活泼,转眼,又展露笑容。
“往后,我也得改口,称呼珍公主了。”叔雍笑道。
“雍大哥还是像以前,唤我‘婧云’啊,这样更亲切!”婧云道。
“叫名字可以。不过,既然寡人给你改了名字,就叫‘藤珍’吧,省得被混淆。”夫差道。
“好啊。”婧云……不,应该“藤珍”很高兴。从此,王宫里皆称她为藤珍公主,倍受吴王夫差的宠信。渐渐地,婧云这个原名,不再被人提起。最后,被彻底遗忘。
半个月过去。这天,夫差在花苑里,与叔雍一番较量比试,结果不分伯仲。观其额庭,润泽饱满,这表明,夫差康健如初,可以重入昭德宫勤政。夫差让先稹抱来半月来积压的奏折,原本以为会堆积如山。不料,先稹取来的,不过是平常一日量。夫差吃惊问道:“这么少,这段时间,大臣们无事奏报吗?”
“这些是今天的,昨日之前,交由伍子胥大人处理完毕。”先稹禀道,他是何等的敏锐,吴王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悦,于是解释道:“先王在时,无暇处理的公文皆由伍大人代办,大王若是觉得不妥,老奴将奏折收回便是。”
“不必了!”夫差说,他瞄了一眼所剩无几的奏折,问道:“伍子胥呢?”
“回大王,上次议定的阵法,操练得有些日子,伍将军今日去营场检阅效果去了。”先稹禀报道。
夫差这才想起来,他与军中诸将新研习出一套克敌阵法,原本说好今天去巡视。但他这一病,竟然将它忘了。此时此该,想必将士们正在操演呢。按理说,有这样一位能臣干将,他该高兴才是。可夫差怎么也乐不起来,他不在的日子,奏折有人看,军务有人理。他这个吴王,纯粹像个坐在王座上摆设的玩偶,可有可无,或者说是无关紧要。
事已至此,夫差收拢不悦,专心处理今天的奏折。说来奇怪,今日大臣们上表的奏折,都是些微小事,无须费时斟酌,依照各人在奏折里的提议,批示同意即可。所以,夫差很快处理完政事。看看天色尚早,让叔雍牵马,前往王军驻扎的营地。
一路上,夫差急驰飞奔,叔雍担心他病体方愈,劝道:“大王,合军推演,久练方能湛熟,不急于今日,慢些吧!”
夫差没说话,奔马速度丝毫没有放缓!他的马快,叔雍只好紧紧跟上。
离营地尚有二三里,就见上空扬起一阵土尘,久久未能散开。看来,演习十分激烈!把守营地的守卫远远地就看见“羽影”,知道是夫差到来,早早地打开营门,且赶紧参拜。夫差说了声“免礼”,便一阵风似地直往里冲。这飞快的速度,惊得守卫目瞪口呆。稍后,叔雍跟来,一并进入营区。
夫差在校场前停下,偌大的地方,士兵们正散去,几位将领围着伍子胥,眉飞色舞地谈论着。好一会儿,才发觉吴王夫差在场。齐齐向他行礼后,伍子胥兴奋道:“大王,前次老臣向您进谏的方案,卓有成效,卓有成效啊。”
“是吗?那真该高兴!”夫差微微一笑。
右将军端赫亦兴冲冲道:“可惜殿下迟来一步,未能看到刚才振奋的场景,扮演敌方的军士被死死地围在阵中,逃脱不得。那境况,真是精妙啊,哈哈哈……”
“如今正是吴国蜇伏之时,还望诸位将军精诚通达,同仇敌忾!偿先王夙愿,端赫将军久经沙场,能入将军之眼,一定非同凡响!”夫差含笑道。
“臣闻大王抱恙,今日来此,身子可痊愈?”伍子胥关心问道。
“略感小恙而已,寡人已然康健,将军劳心了。”夫差平静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端赫道:“大王乃一国之主,可千万不能有失啊。仇非一日可报,大王您要劳逸得当,切不能操劳过度啊!”言语之间,十分关切。
“寡人心里有数,端赫将军不必忧心!”夫差微笑道。
“末将还要同几位将军细勘演练,先告退了!”端赫恭敬道。
“末将告退!”
“好!”夫差道。
在场的几位将军一一退下。空旷的校场只剩下吴王夫差与伍子胥。伍子胥依旧一身戎装,白绫缠额,眼里藏着深重的愤恨。他向吴王夫差禀述了半月来的军务、朝事,所述确实周密、细致!抛开伍子胥的不打招呼之为,的确无可指摘。夫差不悦的心情随之消散,与伍子胥详细地讨论起下阶段该进行的事宜。
夫差回到王宫的时候,又到夜晚。藤珍守在殿中,候着夫差。听到宫门口马蹄声响,她欢欣地走到门外。夫差与叔雍一前一后进来,她让夫差洗完脸后,吩咐宫女将热在锅里的晚膳端上来。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太医说,近段时间,还是吃些清淡的好。这些是遵照医嘱,准备的药膳,都是养护心腑的,您尝尝!”藤珍将银筷递给他。
夫差夹起来吃了一口,立马吐出,“淡而无味,真难吃!”夫差抱怨道。
“我可是按照太医嘱咐做的,费了大半天工夫呢,快吃!”婧云一边催促,一边不停往他碗里夹菜。
夫差苦着脸,一幅生无可恋的姿态!叔雍取笑道:“好好吃珍公主特意为您准备的晚膳,末将也回去吃饭了。”
“等等寡人!”夫差迅速站起身,对叔雍道:“你平常都吃什么,寡人从来没见过,今天让寡人开开眼!”说完扯着叔雍赶紧离开。
“哎!”藤珍想拦,已然来不及,眼睁睁见他们消失在夜空。
“哼!真是好心当成驴肺!”藤珍气得直跺脚。
日子复如从前,夫差又回到朝政与军务中。不知不觉,到了寒冬时节。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王后南萱在银雁陪伴下,来到昭德殿向夫差请示年节事宜。在殿门口,看到叔雍守在外面,便问道:“大王还在里头忙吗?”
叔雍虽然与王后鲜有交集,但还是恭敬回道:“禀王后娘娘,大王批了一下午奏折,想必快好了。”
“本宫去瞧瞧大王!”王后和气道。
“王后娘娘请!”叔雍恭敬地道。
南萱轻步来到殿内,但还是惊响了吴王。他抬头看清来人后,放下手中简卷,“王后有事着人通传就可,不必亲自前来。”
南萱不计较吴王的冷淡,笑盈盈上前道:“大王批阅奏章许久,也该歇会儿!臣妾炖了银耳羹清养润心,您尝尝!”
夫差面无表情地接过来,稍稍吃了两口,便放下。“嗯,香糯软滑!王后有心了!”
南萱听了,面露喜色,紧接着夫差嘱道:“以后这些小事,交由宫女即可。王后实在无需费时费力,耗费诸多心力!有时间,还是替寡人料理清后宫事宜为好。”
南萱刚刚漾开的笑容,僵在脸上。
“王后还有事吗?”夫差淡淡问道。
“臣妾……臣妾来是想问问大王的意思,过年了,大王可有什么要特别交待的?”南萱只好道明来意。
“先王丧期未满,未逾礼度就可。其他的,王后看着办。有什么不清楚的,多问问琼太夫人与庄太夫人!寡人诸多要事处理,无事不用来找寡人。”夫差依旧那么淡漠。
“是!”南萱忍着眼泪,遵照吴王指令。
“退下吧!”夫差拿起了简卷。
“是!臣妾告退!”南萱小心翼翼地躬身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