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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出行

夫差进屋,恭敬地向老夫人行礼问安。老夫人见他气宇轩昂,与季子极为般配,当下十分欢喜。老夫人所住的居所只有三间平屋,夫差、季子一来,此处便显得局促拥挤。她吩咐少垒与少瑛去梨林边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太子与勾吾夫人歇息。

“老夫人刚有起色,少垒姑姑还是留下照顾,收拾的事交给我就好。”夫差朗声道,他不端架子,也与季子一般,十分随和。

“是啊,反正大家闲着无事,倒不如让他们自己动手,免得闷坏了。”季子亦笑着附和。

“老夫人,到了您这儿,随意就好,不必让她们刻意招待。不论什么样的房子,能遮风挡雨就行。”夫差道。

“殿下既言随意,老身就不勉强了。季子啊,你也去吧。”老夫人倚靠在软枕上,“老身感觉好多了,不用在这儿陪着,你们赶了这么多天路,也该歇一歇!”

“阿婆刚刚不是说要收拾屋子吗?让他先去打扫着,待清理干净了,我再过去,这样岂不是更轻松?这会儿啊,我就陪阿婆说说话。”季子娇俏地说。

“就知道会捡便宜!”夫差抱怨道。

“陪阿婆聊天可是正事!”季子有恃无恐。

“好吧,我去清扫屋子。”夫差摇摇头,对她的嚣张无可奈何。

虽然是夫差、季子间的俏骂,于屈老夫人来说,格外地温暖,她长久未曾听到这样的家常,听着分外暖心。身边的丫环仆人,人人对她毕恭毕敬,生怕有所怠慢,惹来王命责斥。所以,平日里,言行举止皆小心翼翼,更惶论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话语。

少瑛领着夫差穿过高大的梨林,密林尽头,三间房屋安然而立。这座房子,原是老夫人搬到湖边时,府衙修建来给仆人们住的,后来老夫人说不须如此多的人侍候,将他们尽遣回城,此处便空置下来。而每年盛夏桃香和秋日梨熟之时,老夫人叫府中的仆人来摘桃、摘梨,他们便歇于此屋。也只有在那些天,老夫人才会精神饱满,湖边笑声连连,。

屋门一打开,一阵灰尘由里而外飘出,夫差赶紧闪至一边,他捂着口鼻问:“少瑛,这屋子多久没住人了?”

“一年多吧,去年开始,老夫人就不再叫人来摘果子,便一直空着。”少瑛抿嘴偷笑。

“叔雍,天黑之前能收拾好吗?晚上可有的睡?”夫差心虚地问。

“难!”叔雍如实言答,他见夫差一脸呆愕,催促道:“赶紧动手吧,否则,不止今晚,明天也没地儿可睡。”

“殿下,西屋有笤帚、木盆,可要一用?”少瑛忍着笑好心提醒。

“叔雍、辛九,你们跟少瑛去拿工具。”夫差捋起衣袖,“抓紧时间,不然真的要睡在尘堆里。”

夫差、叔雍、婧云加上辛九等侍卫,大家取水的取水,掸灰的掸灰,门窗尽数开敞,可还是不时被灰尘呛得直咳。漫漫粉尘从窗户里向外飘散,夫差早已是灰头土脸,贵为太子的他何曾做过此等脏粗活儿。令人称奇的是,他对此并无嫌弃,一遍又一遍清灰涤尘,与大家齐心合力清扫了足足两个多时辰,屋内焕然一新。婧云与少瑛找来干蒿草,点燃以熏除湿霉尘气,再开窗通风,已经没有先前那令人作呕的腐霉气味。婧云在主屋点了宫里带来的熏香,这样,就不会有身处异乡的陌生感。

清理完房屋,已是傍晚时分。婧云赶紧动手做饭,大家劳累一天,都已经饿坏了。夫差让侍卫来加去叫季子来吃晚饭,结果回复说,她陪屈老夫人喝野菜粥,让他自个儿吃。好在是宫外,叔雍、婧云又都是熟惯了的,遂与同军营那般,喊上辛九、来加等侍卫,大家一块儿吃,席间有说有笑,倒也热闹非凡。

季子待屈老夫人喝完晚间的药,哄她睡下,方才跟少瑛来到梨林处的屋子。她一进门,抬眼就看到夫差倚在榻上看书,见她进屋,连忙搁下书,起身向她走去,望着季子一脸倦色,心疼地说:“累坏了吧?”

季子在席上坐下,打着哈欠道:“别的也没什么,就是怕言语间勾起老夫人伤心往事,时时谨着神,觉得有些累。”

“我让婧云烧好了热水,你去沐浴,缓缓心情。”夫差温柔地说。

“好吧,真要舒舒心了。”季子柔弱无力地说。

夫差见状,二话不说抱着季子,走到木桶边,为她宽衣解带。在王宫,他可从未做过这些,季子又幸福又羞涩!夫差勺起温热浴汤,轻轻浇她身上,随即腾腾雾气四散弥漫,似仙气缭绕,而季子,就是仙池中的仙子,娇美动人。她双颊微红,不知是被热气所灼,还是娇羞而致!

季子秀发乌黑亮泽,触之如丝缎。夫差轻柔地按抚,生怕手劲儿过猛,疼着她。季子开始怦怦心跳,此刻却是尽享柔情!她庆幸这一次的旅程,让她得到如此浓烈的宠爱。夫差对她的体贴,超出她心及的想像,她想,在这相世上,恐怕没有比他更温柔的男子!

夫差穿着贴身寝衣,静静地立于她的身后,与只裹着薄薄丝裳的她,悄然相依。季子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与澎博的心跳。他与她,耳鬂厮磨,情思猛然跃动。伟健的他,轻矫地抱起怀中娇美的可人儿,走向简朴却安心的床榻。

有季子妙语解忧,屈老夫人日益神安体清。季子便扶她出门,一览春日的大好风光。尤其是湖畔那一溜儿桃花,盛势绽放!如山如黛,清波桃影,美景如画!夫差拿着一卷竹简书,坐在这一片粉烟儿中专注地读着。季子与屈老夫人轻声细语的话音,惊动了孜孜读书的夫差,他连忙放下书简,朝她们走来。屈老夫人与太子闲谈几句,便说自己已经康复,季子不必时时陪伴,让她与太子好好赏这难得一见的桃花,说完便与少瑛去了梨林。

屈老夫人离开,季子倍感轻松自在。风熙景媚,太湖烟波浩阔,临岸的水中更是一片粉霞。阳刚俊朗的夫差在这满眼芳菲中,亦多了浓浓柔情。季子看到一旁的青石上放着琴匣,微笑地说:“夫君好雅兴!”

“恭候多时,只为聆听夫人的万壑松风!”夫差含笑道。

“湖光漪旎,桃树竞芳,如此美景,惟有水光流影方能融合一二。”季子眺望着水天合一的湖面提议道。

“也是,夭夭桃景,万壑松风显得过于清悠古拙,就依你。”夫差一整素衣,将古琴从匣中取出,安放在青石上,作揖道:“夫人,请!”

季子莞尔一笑,伸出葱葱玉指,轻轻一拨,幽缓缈长的琴音从指尖缓缓流泻。似悠悠水淌,似飘云浮游。芳蕊古琴,佳人倾心的弹奏使夫差沉心敛气,抛却所有的忧情烦思,沉浸于如梦似幻的湖光山色之中。就这样,季子弹琴,夫差赏音,二人虽未有一语交葛,却彼此心意相通,浑然一体。夫差静静地倚靠着一株桃树,享受着美人、美景。

却说屈老夫人信步走到梨林,只见梨花瓣纷纷扬扬落下,似一阵源源不断的“梨花雨”,且远远就感到凌厉剑气,她急忙细看,在密密林林的梨树中,依稀有个人影忽闪飘动,一会儿现,一会儿又杳然无迹。屈老夫人心疼那一树洁白的梨花,赶紧追过去。待至近前,认出是叔雍,她又气又心疼,笑骂道:“可怜儿的花儿,全被你给挑落了!”

屈老夫人爱花,也非常惜花,所以湖畔的桃花和这儿的梨林,养护得十分好。她观叔雍的剑法,精奥玄妙,让她想起儿子专诸,他的剑术也是十分高超,所以,对叔雍的造次并没有真正生气,反而有一种久违的熟悉。

叔雍闻得老夫人声音,从茂盛的梨花丛中钻出,他站在一根细细的梨树上,高声喊道:“老夫人,您算一算结成梨值多少钱,我全数赔给您,当作补偿这些掉落的花儿!”

“梨花岂能与梨相提并论?”屈老夫人又好气又好笑。

“您这梨花打理得太美,我忍不住学古人,持剑相舞!”叔雍笑着解释原由。

叔雍一身白衣,手持带着寒锋的长剑,站在洁白如玉的梨花丛中,玉树临风,犹如一位清风侠士。屈老夫人虽然心疼花儿,但这一幕似曾相识,所以,心中的生气与怨意消于弥形,还叮嘱叔雍,他站得梨枝太细,让他谨着神,别摔着。

少瑛有些奇怪,平素不让人伤着花的屈老夫人,为何如何宽容大度?她好奇地向叔雍望去。可叔雍已隐于梨林,只有当梨花纷纷飘落,才能判断他在哪棵树上。偶尔,叔雍从梨树中钻出,朝屈老夫人挥手示意。舞起剑的他,神采熠熠,让少瑛看得如痴如醉,一颗心怦怦直跳,脸颊不由自主地变得绯红。她担心老夫人瞧出异样,只低头不语,静静地陪着她身边。而屈老夫人,亦静静地坐在青石上,遥看叔雍在梨花丛中舞剑,她的眼神忽而凝思,忽而迟滞!显然,叔雍勾起了屈老夫人很多往事,她的心情亦变得非常地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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