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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夺爱

昭德宫东殿,吴王阖闾与太子夫差正激烈地争辩,二人吵得不可开交!以往,夫差对父王的执政言听计从,这一次,他破天荒地提出反对意见。夫差认为,鲁国在中原诸国,并没有很重的话语权,且鲁国内忧不断,卿臣与公室争权夺利,原本就自顾不暇,更惶论帮助吴国。既使勉强与吴国达成盟约,也不会消除他们对江南之国的偏见,仍然会认为吴国未曾开化,荒愚野蛮!

先稹见父子俩吵得不可开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一会儿劝劝阖闾,一会儿说说夫差,结果招来吴王阖闾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夫差这边也显得不可耐烦,直朝他怒目而视!先稹一番好意,却招来两头不讨好,心里委屈得呀,就差哭了!

到用晚膳之时,季子见夫差仍不归返,遂让青洛准备好果品茶点,以备他回来时垫一垫饥。季子对夫差夜聆朝政习以为常,就独自享用晚膳。好在青洛与婧云贴心地服侍着,倒也不觉得独单。就在她吃饱刚准备放筷时,夫差步履匆匆地跨进宫门。季子见他回来,非常高兴,急忙吩咐青洛去添一副碗筷。

夫差一言不发,坐下就开始埋头大吃,不停地往嘴里扒饭菜。今日的举动特别反常,季子仔细观察夫君,见他沉着脸,十分地不悦,以为被繁冗的政事所累。因此上,并无多问。她让青洛去烧水沏茶,之后坐于夫差旁边,静静地陪着他。

夫差用过晚膳,婧云撤下残羹剩饭,知趣地退到门外。

夫差突然搂过季子,紧紧地拥着她,生怕要失去好。季子抱着夫差,轻轻地安慰:“不怕!任何事,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夫差凝望着季子关切深情的眼眸,一旦告诉实情,她将多么伤心!夫差不敢想像,失去夫差情意的季子会是何等的悲痛,一想到她往后以泪洗面的日子,夫差心中一阵揪痛!他暗暗下决心,要继续向父王陈情,拒绝这场陌生又无情无意的婚事!

一连三日,夫差背着季子,向父王恳请,求他收回成命,成全他与季子的两情相悦!吴王阖闾直直地盯着儿子,见他坚决不肯妥协,就知道在夫差身上,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欲想与鲁国顺利达达盟约,必须改变方式,从另一个人处着手,那个人,就是勾吾夫人季子!想到这儿,阖闾假意答应夫差慎重考虑,随意寻了个差事,将他打发出宫。待夫差一离开,阖闾立马嘱咐先稹,让季子来昭德宫一趟!

昭德宫,季子恭恭敬敬地给吴王行礼,她以为,同往常一样,吴王只是询问近况与表达关心。当然了,吴王的确如她所想,刚开始询问了她学习宫务的进展,遇到的难事如果处理不了,让她找先稹帮忙。对此,季子一如既往地感激,吴王真真切切地将她视作一家人!就在季子满心欢喜时,吴王阖闾将鲁国鸯瑚公主即将与太子夫差成婚之事,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

这一讯息犹如晴天劈雳,季子被惊得措手不及,她甚至无暇顾及吴王的威仪,只觉胸口一阵绞痛,手脚瞬时变得冰冷!与此同时,她也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与难过!原本以为,她嫁了一个好夫君,有一位宽容体谅的君父,此刻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季子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在发懵,但二十多年的宫廷经历在潜意识里警醒着她,吴王还在切切地等待着她的回答,这个时候,一定不能表露出不满、一定不能有愤怨!季子强颜欢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鲁国在诸国享有非常高的声望,能与鲁国结亲,太子有更多援助,臣媳为殿下高兴!”季子只觉干枯喉咙发出的声音,苍白空乏,无俱一丝生气!

吴王阖闾很满意她的态度,夸赞她深明大义,宽和大度,不嫉不妒,乃妇媳之榜样!

眼前这位威达四海的吴王,心思缜密,行事果断,他决定的事,无人能改变!季子不过一区区夫人,即可立她,亦可废她!此时此刻,她真切地体会到,自己是如此地缈小,小到似乎微不足道!季子清楚,吴王传召她来,只是告知太子要纳妃,没有其他事情!现在,既已明白交待,继续留在殿内亦是多余!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宫廷礼仪仍是要遵循,于是,季子跟吴王说了几句让他顾紧身体、不要过于操劳之类的关切话,便低眉垂眼地退出昭德殿。

季子强装坦然、悲伤落漠的神情当然逃不过吴王阖闾的利眼,但时至今日,夫差拒不松口,他惟有在季子这儿突破出一道口子,以达成他的愿想。

季子的脚步一迈出昭德宫的门槛,就失去力量,从石阶下来时,根本踩不稳,差点儿摔落在门前的石阶上。幸有婧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季子浑身无力,几乎整个人倚在婧云身上,突然而至的重量,险些把婧云扑倒。婧云回头望公主,只见她面色苍白,双眸无神,立即晓得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于是费力地扶住公主,取僻静之处行走。主仆二人,踉踉跄跄地行于树木假山之后,以避人耳目。

经过鹿苑时,恰好遇见青洛取衣归来,婧云急忙低声呼喊。青洛闻声迅速赶过来,见到哀凄木然的夫人,大吃一惊!她赶紧搁下手中的衣物,上前齐把季子扶稳。穿过前面这条弯弯曲曲的廊道,再过花苑,就是德阳宫。不料季子让她们绕过左侧的假山,继而进了一条僻静的竹林小径。往前走,是一片斑竹林,三面环湖,惟南面留出一条石道,两侧亦遍植竹子。青洛与婧云挤着竹叶,小心翼翼地扶勾吾夫人往里走。竹径尽头,是一处两丈方圆的空处,中间一竹亭,亭中有石案,这是仿照山野村居而建。每当阖闾烦燥不定之时,就来这里清心宁神。沏上一壶清茶,悠然自得地闻茶香、听竹声。石台上置一副棋,独自轻松自在地斟酌对弈。竹亭四周,密密实实地竹子隔绝了暄嚣与尘事,让人很快趋于平静。

除了吴王阖闾,太子夫差亦喜此处,将其告知于季子。当二人想避开纷杂时,就躲藏于此处,安安静静地享受清宁的时光。而且,宫中诸人皆知此乃吴王、太子所爱,不会踏入一步。此时此刻的季子,心乱如麻,她不想与任何人见面、周旋,整座王宫,惟有此地能暂安不知所措的她。

竹声萧萧,季子默默地流泪。在姑苏,她没有一个亲人,即便此时她肝肠寸断,也没有人可以倾诉。她不能大声哭泣,只能躲于居于一隅的竹林之后,孤孤寂寂地咽下这份苦楚。在这一刻,姑苏格外陌生,成了异国他乡,处于这里的季子,孤单无助,不知何去何从?

青洛与婧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清楚肯定是一件很严重的大事,不然,夫人不会如此痛苦悲伤!自成亲以来,夫人第一次不愿见人,将自己封于清寂之所!她们不敢大意,紧张地守在竹径左右,不敢懈怠片刻!

“夫人!夫人!”心莲神秘兮兮、小声地告诉庄夫人,“这几日,太子与大王天天争吵。”

“天天争吵?”庄夫人震愕,“你没听错吧?德阳宫那位对大王言听计从,从来不敢有半点忤逆,他怎么会这么大胆,公然与大王争吵?”

“千真万确!”心莲认真地说,“一开始,奴婢也不敢相信。可是洄公公说,昨日他去送热水,结果远远地被拦在殿外。过了一会儿,亲眼瞧见太子从昭德宫怒气冲冲地出来,瞧着模样嘛,分明是刚刚吵过架!为慎重起见,今早他又特意藏于隐密之处,观察了一上午。结果,同昨日一样,太子离开的时候非常生气!您想,昭德宫里的身份,是不是举足轻重啊?”

“昭德宫常年就两个人,大王与稹总管。稹总管不过一侍仆,太子犯不着同他置气,而他一生生好几天的气,就只可能是另一个人。”庄夫人闻得讯息,十分欣喜。

“只可惜,昭德宫守卫森严,洄公公不能靠近太多,否则,也能听得一言半语!”心莲忿忿不平地抱怨。

“不碍事!就怕太子不声不响,既然现在有了响动,本宫就有机会反击。”庄夫人信心十足,“好个洄四,不枉本宫这些在他身上花费那么多银子。”

“这一回,夫人打算如何恩赏他?”心莲悄声地问。

“重重赏!另外,告诉他,时刻盯紧太子的一举一动,一有消息,就来向本宫禀报。”庄夫人嘱咐道。

“是。”

二人正说着,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响动,“见过稹总管。”

“夫人在吗?”先稹问。

“在在,夫人正念叨着您呢。”洒扫的小宫女伶俐地回道。

庄夫人听到后,惊喜交加,对心莲吩咐道:“这小丫头聪明,回头你好好调教调教。”

“是。”

“嗬哟哟,稹总管,差个小厮就得了,还亲自跑一趟?”庄夫人喜不自胜。

“夫人,大王请您到昭德宫叙话。”先稹满面笑容。

“是是,稹总管稍待,本宫衣饰有些乱,容本宫稍稍收拾收拾。”庄夫人连忙道。

“夫人只管精心装扮,不过尽量快一些,您看,都午后了呢。”先稹依旧带着笑容,“老奴还有其他要办的差事,先告退了。”

“总管慢走。”庄夫人十分高兴,赶紧让心莲给她整妆理衣,收拾妥当之后,迅速地朝昭德宫走去。

傍晚时分,夫差办完事从宫外回来,在德阳宫没有看到季子,青洛与婧云也不知去向,以为她们去了湖亭,遂快步走去。夫差走过荷池一隅,远远地就望见湖亭内空无一人!夫差又接连找了几处季子平常喜欢去的地方,皆不见她的踪影!季子会去哪儿了呢?夫差着急了,与叔雍二人分两路沿着宫道寻觅。闻兰苑、听雨轩、鱼池......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依然没有找到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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