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虽然说不清楚，但这种感觉，很不对。
六月初某天上午，高华顶着大太阳站在城堡外的高坡上，面对底下的五千士兵，不由得皱起眉头。
兵团的步调不可谓不一致，突刺格挡动作不可谓不标准，队形变换也不可谓不迅速，但就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地方，让他心里不踏实。
看见长官面露不悦，机灵的吴明赶紧解释：
“高华大人，刚换装五米以上的大长枪，左右互相掩护的格挡动作也是新学的，所以您可能觉得还不够熟练吧。请放心，我们会加紧训练的。”
“嗯。一二不过三，魔军不是傻子。两场败仗下来，恐怕他们已经摸到了对付方阵的门道，甚至可能自己也组织起了方阵。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一招鲜也不能吃遍天嘛！咱现在人多了，要讲求方阵的配合和阵型变换了。”
“没错。”
不对，高华心中的不安，并不是来自动作不熟练。
是因为装备不够好、阵型不够严密吗？
不是。
新式二百五十人的堵截方阵，第一排是持小圆盾和标枪进行袭扰警戒的青年军，二、三两排是持长盾、全身重甲的精锐重步兵。他们装备都比较精良。
因为成本原因，除前三排外，剩余七排只有皮甲可穿。但好在长枪够长，可以在前排接敌时同时提供输出，实战中具甲的必要性并不高。
此外，后排的左中右三列刻意挑选了身材矮小的士兵，佩戴匕首。如果恶魔方真的拿出方阵对垒，他们可以摸到对方笨重的枪兵堆里砍杀。
总体来说，除了脖子上套着的象征身份的锁链外，人类的装备已与神族无明显差异，基本能满足战斗所需。
是因为我本人无法指挥吗？
也不是。
高华并不是没有指挥过五千人以上的队伍——转生前，他所在的师在演习中被端了指挥所，由他代行师长职责，最后还反败为胜。
当然，指挥信息战部队和指挥冷兵器部队，完全是两码事。高华对冷兵器战争的理解仅停留在古代军史课上。
但他记性不错，悟性也高，不然也不会打胜仗。这次的堵截方阵，就是他根据记忆和实际情况捣鼓出的、杂糅了马其顿和罗马风格的阵型。除了这种，还有其他形式规制的方阵战术。
那这股不安是从何而来呢？
“弓箭手训练得怎么样？”
“已经选择了五百位膂力强大的士兵开展拉弓训练了，但连续拉弓对体力要求极高，射箭速度和准确性都有待提高。”吴明斟酌着语句，小心回答。
“训练必须要抓紧，预计七月会有大战。给他们多补充营养吧。”
“是。请问高华大人，弓箭这么难练，为何不继续使用标枪投掷器呢？”
“因为标枪投掷需要空间，难以几排齐射。接下来的战争需要猛烈的远程火力，战场又拥挤，非弓箭不行。
走路表演到此为止，开始练习队形和阵型变换吧。”
“是！”
高华强压心中的异样，继续下一步的训练。时不我待，敌人的全面进攻可能就在两个月以内，这批士兵必须速成。
中午午休，高勇骑着马找过来了。
“作为自治领副司令，你怎么就成天和人类窝着？来看看黑精灵子弟兵的训练情况吧。”
“线列和散兵都按我的要求布置好了吗？”
“好咧，就等高华大人您亲眼过目了。”二哥讽刺地说，顺手把小弟弟抓到马鞍上，不顾他抗议，驾马跑到神军训练场。
神军训练场位于南侧山坡，那里空间更开阔，正对着斯康姆营地原址——废墟已经被清理干净，搭着临时竹棚和帐篷。
停下马时，高华脸色吓得刷白，手紧紧抓着二哥的衣服，脑子晕乎乎的。
“请看吧，高华大人。”没等他开口抱怨，高勇先声夺人。
高华忍着肚子里的翻江倒海，望向坡下的神族兵团。虽然是休息时间，但他们还在加班加点操练，队列也有模有样起来。
前两次战斗中连续被人类抢了风头，让他们的自尊心严重受挫。认真备战，也是为了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夺回神族的荣誉。
虽然士兵们精神抖擞，但高华凝重的表情并没有和缓：“不对啊……有两万五千士兵吗？怎么看上去好像……”
“不是看上去，兵力确实比两万五千少多了，只有一万六，一半多一点。”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样？”高华大骇。
“原因只有一个字，钱。斯康姆营地被毁，清理废墟、治疗伤员要钱；人类部队的装备、伙食和住宿标准提高要钱。这些可都是你要求的。
还有选举的花费、疏通灌溉渠的工程费……国库已经入不敷出。老实说，有相当多黑精灵是自愿无偿入伍，只为保卫家园的，否则连着一万六也凑不到。”
“呃……”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想到给人类同胞争取点小小的权益，会以财政紧张的形式反馈到自己头上。
高勇还没住口：“因为之前的两场战斗和我们高家的立场，人类在自治领的地位已经提高很多，现在养一个人类士兵的花费已经能养大半个神族士兵了。
你要知道，现在自治领的反弹意见很大。昨天还有朋友向我抱怨，现在更像是神明在贡奉人类。”
“你就这么回答他们，养匹马还比养三个兵贵呢。都是为了保卫自治领，就别舍不得花钱了。
现在得好好想想，怎么拿我们手里的两万一千士兵抗住对面的五万多。”
“所以现在请你检阅半个多月的练兵成果啊。”
“先别说检阅，钢管能大规模装备吗？这是关键性武器啊。”
“什么钢管，那叫手炮。”高勇翻了个白眼。“生产进度快不得，要打造一头大一头小的手炮，难度太高了。”
“那就做成两头一样的管子不就行了？”高华对手炮的这种奇特结构感到莫名其妙。
“如果两头宽，钢珠固定不住；如果两头窄，钢珠发射不出。只能这么设计。”高勇耸耸肩。
“唉呀，笨。做宽一点的管子，装弹一端用空心木塞塞住不就行了吗？装弹的时候把钢珠卡进空心里，砰一下就出去了，气密性更好，射程威力还大呢。”
高勇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对啊！瞧这木瓜脑袋。我现在就让铁匠按你说的生产，你先在这等着我啊！”
“阿嚏！”
高华突然打了个喷嚏，周围一黑，接着天旋地转。
“啊！”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现代化医院的病床上。
“高总您醒啦！”是公司秘书秘书的声音。
他又回到了现代社会，异界之行不过南柯一梦。
高华挠挠头，放送而又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