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心整了整衣裳，迎上前去：“奶奶，您怎么来了？”
那边，陈琳儿已抱了老夫人的手臂，抬着被张问心打过的手背给老人家看：“奶奶，你看看，表嫂一夜不归，还下手这么狠，琳儿的手，都给她打肿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自是无比心疼，抬头望向张问心：“问心，你……你去哪儿了？”
“我……”
虽然凌云没说要保密行事，但这案子发生了这么多天，慕容延昌至今都没透出一个字来。
想来皇家，也不想将此事宣扬出去。祭祖的铜鼎虽不比先秦九鼎，但这东西被人偷去，毕竟是极其丢人的事。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借此大做文章，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说不出来了？是不敢说吧？”
陈琳儿趾高气昂，冷哼一声：“哼！趁着熙哥哥进宫，你就跑出去跟别人苟且！真是不顾廉耻！”
张问心嗤之以鼻：“一派胡言！”
“我是不是一派胡言，待会儿，自有公断。”
清风居的人越聚越多，郭婉婷慕容齐带着几十个丫鬟下人，满满当当的站了一院子。
陈琳儿见这么多人都来给她助阵，越发的咄咄逼人：“熙哥哥送你的那件袍子，你昨天分明是穿着出去的，今天早上……这么多双眼睛，可没有一双眼睛，看见你穿回来。哼！衣裳都落到别人那里了，筋疲力竭的回来，出去做了什么，还需要另做猜想吗？
陈琳儿所说的，正是张问心给凌云当被子盖了的那件衣裳。
此言一出，院子里潮水般的一片哗然。
郭婉婷盈盈走上前来，看似苦口婆心，实则推波助澜：“大嫂，我绝不相信你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快对大家说出来，你昨天晚上，究竟宿在哪里吧！”
跟皇室秘辛，家国机密比起来，这些鸡毛蒜皮的误会，根本不值一提。张问心冷笑一声：“谁说嫁了他慕容熙，我晚上就一定要回清风居了？我爱在哪里过夜，就在哪里过夜，无需向闲杂人等交代。”
人声鼎沸之中，只听一记拐杖捣地的闷响。
老夫人痛心疾首，满头白发颤颤巍巍，厉声质问道：“那我呢！我也是闲杂人等吗？”
大庭广众，有些事的确为尊者讳。张问心只是想尽快将这些人赶走，根本没有冒犯她老人家的意思。但是今天，老太太似乎较上劲了。
张问心不能不顾忌老夫人的面子：“奶奶，您当然……不是闲杂人等。我……这件事说来话长，且容孙媳过些天，再跟您老解释……”
老夫人在陈琳儿与郭婉婷的搀扶之下，走上前来，一字一顿：“事无不可对人言。既是行得正，坐得端，又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你当真做出了对不起熙儿，对不起慕容家的事？”
郭婉婷目光躲闪，并没有抬头去看张问心，只低声劝了一句：“奶奶，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或许大嫂……也有她的难言之隐……”
陈琳儿却不管不顾，跋扈张扬的敞开了她尖细尖细的嗓子，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能听见：“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不就是难言之隐？枉费熙哥哥对你一心一意，姑奶奶平时那么袒护你，原来……竟是一只吃里扒外，人尽可夫的狐狸精！”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记脆响。
院子里陡然间鸦雀无声，连个出大气儿的都听不到了。
陈琳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给打懵了，捂着脸颊，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慕容熙：“熙哥哥……你……”
老夫人随之也缓过神来：“熙儿，你打琳儿做什么？你可知道，要不是琳儿有心。你就被……”
郭婉婷刚刚还在说是否有所误会，这一下也不再提，转而言道：“是啊，大哥。若非表小姐心细如尘。我们……可都被人蒙在鼓里了……”
慕容熙根本没打算跟他们饶舌，直接对一边的丫鬟说道：“春梅，祖母年事已高，如何经得住这么吵吵闹闹的场面。还不快送他老人家回去休息。”
春梅福了一福，忙招手唤来几个丫鬟，七手八脚的将老夫人搀了回去。
剩下的人里，郭婉婷最精于察言观色。一看再也讨不着便宜，就也告了辞，拉慕容齐一道回去。
慕容齐可真正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拉拉扯扯的不肯走：“别呀，大嫂昨晚究竟跟谁过的夜，咱们还没问出来呢……”说着，就又喊了一句：“想来，定是十二分的精彩，你们想不想知道啊？”
那些下人自是恨不得削尖了脑袋，都想打听出来的。可是在清风居的主场，他们哪里敢应？
陈琳儿却仗着表小姐的身份，没有那么多顾忌：“熙哥哥，你不要再被她蒙蔽下去了！张问心……她对你根本就三心二意！她……她已经跟别人……”
慕容熙听着她的信口开河，已经见惯不怪，此时反倒平静了下来，但说出的话，却是丝毫的不客气：“滚。今后，不准你再踏进清风居的大门。”
郭婉婷见好就收，拉住陈琳儿：“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哥他正在气头上。琳儿，我们……”
慕容熙略略点头：“没错。今日清风居所发生之事，根本就是尔等鼠辈兴风作浪，无中生有，栽赃陷害，扰乱视听！正所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夫人昨晚，正是跟我在一起。如何到了尔等包藏祸心之人的口中，就变得污秽不堪？都给我滚。倘若再踏入清风居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慕容齐自幼得爹娘撑腰，才不怕他：“嘿！拿我们撒气！拿我们撒气了！有本事，你去找那情夫拼命啊……”
下人们不知谁带了头，一阵哄笑。
慕容齐见有人助阵，更加威风八面，就近搂了一个丫鬟的腰，笑道：“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吧……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你看我……”
“闭嘴！”
慕容熙还没说话，声音是从后面传过来的。慕容齐回头一看，登时又眼放精光：“爹？你来得太好了……”
慕容延昌走上前来，脸色铁青，对慕容齐喝道：“好什么好？还不快滚回去！”
不止慕容齐出乎意料，郭婉婷也始料未及。
慕容延昌可不像老夫人，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猫一下子，狗一下子的。这位精于世故的宣平侯，可一贯都是无条件的向着青云居的。怎么今日……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更让他们叹为观止的，还在后头。
只见慕容延昌上前几步，和颜悦色的说道：“问心啊，你辛苦了……”
慕容齐一边灰溜溜的往回走，一边低声嘀咕：“爹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昨晚跟大嫂幽会的人，是爹？”
刚说完，自己就觉得不对：“可是昨晚……爹一直都在家啊……”
郭婉婷见他越说越不着调，只觉无比汗颜，发自真心的劝道：“别再说了……”
几人回到青云居，遣散了下人，郭婉婷就用帕子沾了温水，擦洗陈琳儿左脸的指印上。
陈琳儿委屈的无以复加：“二表嫂，熙哥哥昨晚进宫，根本没有跟张问心在一起。他为什么帮她撒谎？我们辛辛苦苦的帮他，他怎么一点都不领情啊！”
慕容延昌行为反常，郭婉婷隐隐感到发生了大事。已悄悄派蕊儿到相府去打听了。
但是对陈琳儿这种没长脑子的，她也懒得解释，只幽幽的一声长叹：“发生了这种丑事，要大哥他当众承认自己是……是……唉！毕竟也太难为情了。我想，大哥他心里是明白的，只是碍于面子，不得不在人前装一装而已……”
陈琳儿似懂非懂：“这么说，熙哥哥……他有苦不能言，真是好可怜啊……”
陈琳儿这些日子几乎天天都来，慕容齐跟她也熟络了起来，翘着二郎腿，在一旁酸溜溜玩笑道：“琳儿，你只关心你的熙哥哥，就不可怜可怜我？”
陈琳儿忽闪着大眼睛，带着几分糊涂：“二表兄，二表嫂对你这么好，你有什么可怜的？”
“你就不能，也唤我一声齐哥哥？”
慕容齐直了直身子，看见小丫鬟端了冰块进来，就趁机在人家的腰肢上拧了一把。陈琳儿只见那丫鬟吃吃的低头笑了两声，郭婉婷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瞧瞧，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争什么称呼？昨天的书还没背，当心爹一会儿过来，查你的功课。”
郭婉婷用帕子包了冰块，一下子拍到陈琳儿的脸上，陈琳儿“咝”的一声：“二表嫂，好凉……”
慕容延昌今天一反常态，待会儿真的过来让他背书，也说不定。亲爹发起火来，慕容齐还是几分畏惧的，当下就一转身，去了书房。
其实他哪里晓得，慕容延昌到清风居，根本不是想过去解围的，只不过眼下生死存亡，给逼到这份儿上了。至于查慕容齐背书……这几天恐怕都没有那份闲情逸致。
陛下对他的处置还悬而未绝。倘若这三日之内，青铜鼎能找回来，他还有磕头求情的机会。若找不回来，只怕人头落地都不在话下。而这件案子，指望凌云那个毛头小子，基本是没戏的。
只能靠张问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