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现在，让我闭上眼睛，那些过往的片段也会历历在目。哪怕我不愿意想，这些回忆也会来来回回地刺痛我的神经。
那些年，我倒是明白了很多，可能有些是我现在也无法明白的道理。而朋友，也自然是交了些许，可能有些是我现在也无法交得的朋友。我并非有意去勾画这一段回忆，只不过是这一段回忆显得这般强烈。
“你知道，我现在多么害怕一件事，那就是她现在变成一切都是因为我。”
“因为你？”我实在无法想象，前些天刚从一段复杂的感情事件中逃离的小伙，如今又会再次为我‘分享’另一段复杂的事件。
我和他已经一学年未见面了，他所学的是城乡设计。他跟我说，他之所以会选择这个专业，其实是源自于一个伟大的理想。他想为他未来的女人，设计一座浪漫的城市。不过后来，他确实做到了一半。他设计了一座浪漫的城市，但却没有遇见他心爱的女人。而我，却选择了心理学。可能也是为了某个远大的理想。
他带我来到我们市最有名的一片湖区散步，然后找了一节最高的台阶，就坐在那平静地望着湖，又平静地看着天。很久才叹了口气，看向我。
“我是说，这只是假如。”
“糟老头子，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把你和她发生的一切告诉我，我才可以替你好好分析。”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很平静。
他叫孟凡，不过却一点也不平凡。我和他关系非常好，可以说算是知己。但是他的性格总是带着一股糟糟的气息，所以我称之为‘糟老头’。当然这些也并非紧要，重要的是这一段故事确实糟糕。
“你也知道，我上次经历什么。那段时期，我几乎是对这个事情厌烦了，而她也似乎是在那个时候向我表露了一切。你知道吗？那个时候她真的非常果决，而且像这种事情不只发生了一次。”
“而我拒绝她的理由无比干脆，那就是我们异地，真的没有可能。而且你也明白，我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了，而且她也是那种我无法驾驭的类型。所以对于我来说，至少她不适合我。”
“我很明白，她确实是一个可怕的存在。我甚至可以说，没有人能够看清她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不过，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你确实伤害了她许多，这点你无法否认。而且现在她所做的一切，可以说与你有关。”
我看着他早已低下了头，我很惊讶我会如此肯定自己的想法。这并不像我望着对面的湖泊，无法猜出它的深度。而是非常肯定地告诉他，一切就会如我接下来所讲的一样。
“我是说，这都是以我的专业知识来为你进行分析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我也长长叹了口气。
“你真的不要因为愧疚，而对不起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哪怕可以回头，你也要硬着头皮面对下去。糟老头子，在爱情里面，没有对错，只有适合不适合。”
我真的无法想象，只是准大二的我们。却可以如此任性地谈论着爱情，干预着别人的人生。不过在哪个年纪的我们，却在反复的选择爱情，然后反复的被爱情伤害。我们既渴望爱情，却又不再相信爱情。
孟凡是在大一下学期复习周的时候，跟我通的话。几乎每晚他都会来找我，我知道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要不然不会如此的来找他最好的朋友聊天。而结果也证明，他确实经历许多。
“超哥，我，我谈恋爱了。”
“好事呀，恭喜恭喜。”
“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想呀，当然想。快说你小子泡到了哪个女孩了？”
……
“不会吧？”当我听完他所说的名字时，满脸惊讶。然后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我。
他在大一上学期的时候，遇见了一位女孩。可以说是被女孩的气质吸引了，也可以说是他也到了该恋爱的年纪了。于是，他爱上了她。他开始疯狂追求她，几乎将自己的所有时间都和她绑在了一起。可是，直到分手那天他们都没有牵过一次手。又或者说，他们连关系都没有确定，又怎么来的交往?又怎么来的分手?
“她都已经分了，又为什么还要给你这个理由?什么忘不掉，我看就是她的措辞!糟老头子还好你跟她摆脱了关系，要不然你会更加辛苦!”
孟凡好巧不巧的在她刚刚分手后，爱上了她。开始不断地送着温暖，然后表达自己的想法，向她表白着。可是，女孩子并没有接受。而是一直保持着那道防线，维持着一种介于朋友和恋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有另一个女孩子一直暗恋着他。而这一暗恋，就是整整三年。
本以为像这样无比狗血的剧情，只会发生在小说或者电视剧中。可是没想到的是，这种事情却真真实实的正在我的身边上演。并且，还向着更加复杂的方向过渡着。
他反复给我强调着，在那段被他一直追寻的女孩子抛弃后，自己是多么的颓废。又是怎样改变自己的人生，他参加了许多活动，上台多次表演。一次又一次的改变自己，只有我知道，这是选择遗忘。而且，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通话中。他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说过一句后悔的话。
我是在阳台和他通的那段话，我望着宿舍楼下来来往往的情侣。也许，在这些光鲜亮丽的背后，藏着的却是一段又一段悲伤的过往。
“你是说，大娟姐向你表白了之后你就接受了？就是为了填补爱情的空虚？那糟老头子，你也太糟了吧。”
我跟他开着一些玩笑，一方面我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另一方面我只想默默的让他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实际上，我做到了。大娟姐和他表白了三次，不过三次都被拒绝了。而这三次的时间点，也都在他被上一个女孩拒绝之后。他很果决，并且说的很干脆。不过，直到他翻开了大娟姐的微博，直到他逛了那些属于大娟姐的秘密空间。
是的，被感动了。对于一个刚不愿相信爱情的糟老头子，这一回可是被感动到了。并且，内心也泛起了波澜。不过，他还是拒绝了。
直到，有人开使追大娟姐的时候。直到，大娟姐告述糟老头子，自己是否应该同意的时候。
“你叫他滚蛋！”糟老头子，是这么回答的。
他跟我说，他后来还是很奇怪自己当时为何会如此的强硬。不过，他还是选择接受了大娟姐。不过，也就是这个接受。才导致了，他对小娟姐的愧疚。同样，也是一种对小娟姐的伤害。
“这么跟你说吧，糟老头子。我以前和小娟姐聊过，曾经的她并不是这个样子，可以说她对自己进行了反复的改变。”
我将一瓶水递给了他，他没有选择拧开瓶盖，而是将水放在自己的脚边。
“你是说，她高中的时候跟你聊过她初中的过往？”
他盯着我，一动不动。
我拧开手上的一瓶水，喝了一口，放下，望着湖面。
“虽然，我并不知道，她说得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我至少可以肯定一点，她确实因为某些事情变了。”
“初中的时候，她谈过不少恋爱。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糟老头子，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有一个关系比较好的闺蜜，她谈了一场恋爱，而这个恋爱的对象却是她闺蜜的男朋友。所以后来，她的闺蜜叫了一群人来揍她。她以为这个男的会保护她，结果却反过来一起伤害着她。”
“你知道吗，后来她又反反复复谈了许多场恋爱。唯一的目的便是寻找安全感。没有哪个女孩子是生来就会如此犯贱的，之所以会反反复复寻找爱情，最根本的一点便是需要一种爱，一种能够保护自己的爱。不过这些，所有的爱情都是以分手为终结。而且，无不例外，是她被甩了。甩她的理由很简单，也可以说很‘正规’那就是她谈的太多了，被称之为公车。”
他终于拧开了那瓶水，不过却仿佛在喝一瓶酒。糟老头子回过头来望着我，已经不止一次。在那个晚上，我能反复从他眼睛中，看到一种焦虑而又悲惨惆怅的目光。漆黑的见不到底，仿佛一个无敌的黑洞，正在不断地将探访者往洞底里拖，直到窒息。
“这还要怪我当初......”
“不，糟老头子。当初的你并没有错，错的是你反复和她纠缠不清。”
“最开始的时候，高中最开始的时候。她已经厌倦了这些一切，她发觉所谓的安全感，可以通过另一种东西来获取。那就是成绩，优秀的成绩。我们都是从后面的普通班升到重点班的，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有多么努力。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之所以会对你有好感。不，这不应该说是好感，而是嫉妒。因为你，正在不断地去剥夺她的安全感。就像曾经那些不断剥夺她爱的人一般。所以，她不断地找寻机会接触你。”
“可是，你要明白的是。最开始的她对你的接触是带目的性的，可以说当时的她并没有喜欢你。而是想毁了你，我说过我们无法看到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哪怕我现在学了心理学，我也无法分析出她当时最真实的想法。”
“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最初的喜欢不是真正的喜欢。不过，你没有让她如愿以偿。所以，她便更加想要得到你。也正是由于这种得到，滋生了她不断拼命好强的动力。你有没有发现，她每次不懂的题目都会反反复复的去问你，而不去问别人吗？”
他，没有说话。不过，那瓶水却喝了一半。
“所有的转择点都在高三，那个时候，你坐她的正前方。你总是反反复复跟她开着玩笑，原本在她心中看似就要消失的念头。在猛然之间，被唤醒了。不过这一次唤醒，却又并非原先的报复。你也告述我了，在那段时期她在有意的回避你，原先她的主动变成了被动。而那个时期也是在她成绩飞速下滑的一段时期。为什么会这样？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她正在思考和你之间的关系。”
“她可能也就在那个时期爱上了你，可这种爱是无比的强烈的。她反反复复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得到你。那个时候的她已经不愿意再去相信爱情，可是这一次是你点燃了那早已在她内心熄灭的爱情之火。所以你可以发觉，从那个时期之后，她开使更加大胆的向你表白。一次，两次，很多次。”
“可是你，拒绝了，然后你又和大娟姐在一起了。对于小娟姐来说，你跟她说是因为地域太远，异地。但她问自己，为什么你和大娟姐可以，和她就不行。她并不知道大娟姐暗恋你三年的事，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会更加绝望。因为你让她重新体会到了，那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感觉。也正是由于这种感觉让她觉得，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或者说高中时期，经历的种种都是假的，虚幻无比的。她感觉你在利用她，利用她的一切。”
“你也知道，现在她和我们的交集越来越少。甚至有意避讳我们，连空间都设置了权限。这可以说是一种绝望的表现吧，如果从心理学的角度进行分析的话。很有可能，她现在正逐步向抑郁方面过渡，而这个原因就是因为你。”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当时的我会所得如此肯定，甚至在心中也升起了一种悲愤。
他很平静，却又不算平静地看着我。我看到，那被他喝完的水瓶上，出现了抓痕。就仿佛岩石上的裂痕，这种痕迹深深嵌入里面。
“我......”他就像赎罪一般等着我审判。
我起身，捡起他手边的水瓶。他却攥得如此之紧，以至于我废了好些劲才得以将它取出。他也并没有挣扎，而是呆滞着望着我。冲我笑了笑，饶了饶头，站了起来。
“唉，就这样吧。”
我又给他递了一瓶水，这会是我给他拧开的。
“糟老头子，想啥呢。我都说了，这些只是可能。再说了，你千万不要因为这失去你现在的。你已经背叛了小娟姐，难道你还要背叛大娟姐吗？你要是背叛了大娟姐，不用大娟姐揍你，我第一个揍你。因为这样，你也太渣了吧。”
“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已经无法回头了！”
“唉，算了。你说下次我生日摆酒，她会来吗？我既害怕她来，又害怕她不来。可是我更希望找个机会单独跟她说清楚。”
事实证明，沈娟到最后也没来参加孟凡的酒席。孟凡也没有找机会，单独跟沈娟谈话。而我也自然回归校园，享受我的大学生活。
不过，高考填报志愿时。我本想学工商管理，结果学了心理学。而沈娟本想学心理学，结果学了工商管理。而沈娟，便是小娟姐。
就像没有人，能够知道自己未来会遇见谁，会经历什么，会有什么样的抉择。可是总会有一股莫名的风，将你推向一些早已安排好的地方。
而这阵风的起始端，是在十七岁那年。
